接下来的几天,x地区各大报刊杂志都刊登了如下广告:
百转千回的曲折悬念,十死无生的无情搏杀
x动物园真情推出“野兽互搏”表演。
时间:近期。
地点:本园狮虎山。
朋友,你想领略惊人的刺激吗,你想开阔眼界增长见闻吗?x动物园为您真情奉献。“豺狼虎豹张牙舞爪,猪兔鸡狗鬼哭神嚎。”不看不知道,看过忘不掉!
购票从速,过时不候。
联系电话:xxxx-xxxxxxx
广告登出不久,x动物园的门票销售量暴涨。经理托克先生兴奋的满头冒汗舌底生津,狠狠的表扬了萨克逊几句“孺子可教”。萨克逊也乐的内分泌失调,好几晚没睡好觉。他还真真儿的记挂着那个副经理的宝座呐!
“小萨,明天是第一场演出,你可要好好准备吆。”
“先生,这还用您吩咐嘛。”萨克逊连忙附和说。
从经理室出来,萨克逊边走边挠脑袋。“明天的表演怎麽办呢?”他想着想着,眉头越皱越紧。
萨克逊为何会皱眉呢?其实原因很简单,动物园里各类猛兽虽然应有尽有,但不幸的是它们在进园之后都经过了他的“亲手调教”,现在好啦,狗熊只会打敬礼,野狼只会钻火圈儿,动物们丧失了野性,哪儿还能参加搏斗表演呢?直到临末了自己才发觉这一点,真是…萨可逊懊恼的一跺脚。主意是自己出的,难道这回自个儿把自个儿砸手里了不成?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不远处的一排野兽笼子那儿突然传来一声吼叫。那吼声在空气里久久不能散去,接着又是一声。
“这个不听话的畜生,”萨克逊嘟囔着,不知怎麽的,这声音把他的火惹上来了,他禁不住张口骂道:“叫什麽叫!挨了我几年鞭子还不长记性,今晚是不是又不想吃了?!这个畜生…该死…”萨克逊一晃大脑袋,“对呀,这个畜生训了几年还那麽野,明天的表演用它不是正合适吗?嘿嘿,哈哈,刚才怎麽没想到呢?…”
老虎瓦特倚在笼子角上斜乜着夕阳。刚才叫完那几声,它觉的胸口的沉闷感消失了。太阳还在西边不紧不慢的沉下去,这让它想起了蜗牛。蜗牛在叶上也是这样慢慢滑行的吧。它的眼跟着“蜗牛”滑行的轨迹。“蜗牛”光亮的外壳黯淡褪色了,它的瞳仁也跟着慢慢的放大,由樱桃变成了小核桃。“蜗牛”快爬进地平线那边的窝巢里了,瓦特想,一天又快过去了,游客走了,“蜗牛”也走了,天黑的时候又剩自己孤零零了。不对,过一会儿,那个“毛人”还会送饭来吧。
现在,除了抑制不住的念头象水一样在脑子里流,老虎瓦特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已成了一种习惯,成百上千个日日夜夜里在一成不变的铁笼里形成的习惯。
“蜗牛”彻头彻尾的在地平线那边藏起来了,瓦特的眼睛依然睁着。左前爪边的食盆里有轻微的窸窸声。瓦特伸出左前爪,一下将食盆掀翻摁住。
“喂,老虎大哥,别闹了好吗?”盆底一个尖细的声音吱吱吱吱的叫。
瓦特不吭声,左爪继续摁着盆底。
“喂老兄,放我出来吧,难道你想把我憋死吗?喂喂…大不了下回我不到你盆儿里找食儿了行不行?”
“真的?”
“真…真的,你快放我出来。”
瓦特将盆子掀起来一条缝,一条瘦小的黑影就滋溜一下窜出来。瓦特一伸爪摁住了它的尾巴,嘲讽的说:“小东西,以后你还是少来打我的秋风吧。”
“谁说我是来打你秋风的,”小老鼠扬着脖说,“我是来看看你的,真是虎咬鼠豆宾,不识好人心。”
“吆,你还有理了。”瓦特笑着说,它心里对这小东西一点也不着恼。因为它俩可以说是老朋友了。
那还得从两年前说起。一天晚上,这小东西“虎口夺食”,跑到它的食盆里来了。结果就和刚才一样,瓦特用一只前爪一翻一摁,用食盆逮住了它。
“别吃我别吃我,您老人家发发慈悲行行好吧。”记得这小东西哀求说。
“放你可以,但你总得给我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吧。”
“理由嘛,”它的眼球转转,“我这就讲给您听。”
“讲吧。”
“这还得从我爷爷的爷爷说起。”
“废话,我让你说个理由,没让你汇报家史。”
“我这不正要说嘛。我爷爷的爷爷…”
“不跟你一样是只臭耗子吗?”
“是,我没说不是,”小耗子神秘的眨眨眼,“不过他老人家可是第一只和狮子有交情的老鼠。”
“哦,真的吗?”瓦特感兴趣的问。他多少有了点好奇心。
“千真万确是真的,尊贵的大王。”小耗子一个三十度小鞠躬,继续往下说。它有点害怕老虎不耐烦了一巴掌把它拍扁了,就快速的吱吱说:
“您要知道,我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我老祖宗可比我们这些鼠子鼠孙们强多了,当然(它咳了一下),它和您老人家怎麽能比呢?您老要是太阳,它就连颗小星星还算不上呐,顶多只能算得上一粒土。”
“少拍马屁!快说正题。”
“是,我继续说。想我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我祖宗在的时候,当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啦。他老人家真是活泼开朗勇敢机智,堪称我们老鼠一族的楷模。现在在每个老鼠窝里,不信您找找看去,十有八九还能找着它老人家的画像雕塑什麽的。说起来,身为他孙子的孙子,我也是无限光荣啊。”小老鼠吹着胡子神往的说。
“说了半天你祖宗还不就是一只死耗子?”瓦特恼怒的一哼鼻子,“你要是再从这儿给我扯闲篇儿,我一巴掌下去先拍粘了你。”
“别别,我说我就说。”看到瓦特虎威一闪,小老鼠吓的脸儿腊黄,连白毛汗都下来了,“我祖宗,他老人家说起来既不是家鼠吧也不是田鼠,而是一只流浪鼠,就是走哪儿吃哪儿走哪儿歇哪儿的那种。有一天,他老人家在野外走着,可能是两眼向天等着天上往下掉馅儿饼来着。就这麽走着走着,不知怎麽就走到一头狮子的鼻尖儿上去了。
他老人家走到狮子鼻尖儿上之后才从馅儿饼梦里翻过身来。可您说,还能来的及吗?那狮老大当时就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它的尾巴。眼看他老人家马上要葬身狮吻,要是换了别人,就说换了我吧,肯定早吓得屁滚尿流白眼上翻不醒人事了,可我祖宗人家毕竟是走东闯西见过世面,只见它冲狮老大一抱拳…”
“一抱拳?”
“…一抱爪儿,一撇鼠腔它就唱起来啦:‘俺们老鼠都是老好人,您是大王怎能吃我们。如果放我一定报您恩,不会让您生意做亏本…”
“后来呢?”
“后来狮子就问啦,你丫的说报恩,怎麽报法,快快讲来。俺祖宗声音也不弱,但毕竟嗓子眼儿小好几号呢,气流没狮子粗。他说,俺们流鼠最讲的是义气,下次您若是有难用得着俺,俺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什麽是流鼠?”
“就是四处流窜的老鼠。再说那狮子一听咱祖宗也是个英雄豪杰…”
“狗屁个英雄豪杰!你再跟着‘咱咱’的,我先给你一巴掌。”
“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小老鼠吓得点头哈腰。
“继续讲啊。”
“再说那狮子一听我祖宗是个…是个胆大的鼠辈,也不敢太小瞧,就把它放了。隔了一天,他老人家又从那条路上经过,看见前天那头狮子在路中央被一只网子困住了,满地下打滚儿。他见此情景,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喝了一声‘俺来也’。狮子见是他老人家,一个劲儿的在网子里头磕头作揖,边磕边喊‘老兄救命老兄救命。”
“狮子叫耗子老兄?你再胡诌,我先把你尾巴揪折喽。”
“我哪敢呀我哪敢呀,”小老鼠一个劲儿的哆嗦,“这话是我爷爷亲口给我说的。不是有那句话吗,‘龙游池底遭虾戏,狮落平阳被鼠欺。”
“这麽说还差不多。”
“我祖宗二话没说,马上用它的四颗铁齿钢牙配合三寸不烂之舌连添带嚼,把网子的绳咬破了。狮子从网子里出来倒头便拜,我祖宗双手…不,是双爪相搀。”
“后来呢?”瓦特想象着当时的情景。
“没后来啦。后来我祖宗他老人家就出名了,有帮他找房子造窝的,有帮他介绍对象的,还有几家鼠业公司争着抢着让他当形象代言人。至于那头狮子就惨了,它还是动不动就好躺在大路中央打呼噜,没过多久就让人打死了,连皮都剥去了。大王,我讲了大半天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讲了大半天,你还没把我放你走的理由说清呢。”
“还没说清吗,你只要放了我,只要你有了什麽难处用得着我,我就算赴汤蹈火也…求您放了我吧,我决不食言。要不,我拿我们所有鼠辈的名义起誓。”
“不用起了,我现在就请你帮忙呐。”
“帮什麽忙您说。”
“你用你的铁齿铜牙帮我把笼子栏杆儿咬开,我马上放你。”
“行,我干。”
瓦特将小耗子的尾巴绕在自己的一只爪趾尖儿上,打了个活结。小老鼠看看跑不掉,没办法,只好选了条看上去最细溜的栅栏杆,一口狠狠咬下去,只听“乓乓”两响,“哎呦”一声,它门牙掉了两颗。
瓦特噗哧一乐,它原也没打算靠它逃出去。
“行啦,你可以走啦。”它解开了小老鼠尾巴上打的活结。
小老鼠迅速的眨了两下小眼睛,“谢谢您啦,您放心,我今后再不敢到您的盆儿里找食儿啦。”
“为什麽不来了呢?以后有空就来坐坐,我会给你留点食物的。”
“那就太感谢了。”
“不用谢,今后常来陪我说会儿话就行。忘问了,你叫什麽来着?”
“我,”小老鼠翘了翘尾巴尖,用两只前爪捋捋嘴边的小胡子,眼珠转转说:“您看我这麽小,您就叫我小东西吧。”
“小东西,以后你要常来玩儿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