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就听脚步声响,暗门轰隆开启,一个强人闪入门边。但见他拎着酒坛,满脸带笑,得意酣酣。出的暗门,便大呼小叫:“美人,美人,我回来了!”但是打眼一看,见床上空空荡荡,不由心头一惊,心念电转,转头想跑回暗门,可为时已晚,无力回天。就觉眼前一黑,刺痛在心窝传遍,低头一看,剑尖已经在前胸洞穿。不由愕然,回头看看身后托罗,想要张口开言,喉结动了两动,便扑通一声,倒在对手脚边,死不闭眼。
再说托罗去恶惩奸,忙把宝剑拔出,污血擦干。收剑入鞘,正要拉着姑娘出洞,猛觉得背后风声大响,脑后一沉,随即在地上软瘫。
原来刚才暗门之内走出的不止一个,被刺死的强人还有同伙。就这样一时不察,反着了道,被落了锁。正是终生打雁,临了却被雁儿嗛了眼。
却说托罗被强人同伙打昏,然后和姑娘一起被四马攒蹄五花大绑,等他醒来,就见自己十几个随从也都跪地靠墙,全都和自己是同样下场。原来强人到洞外把他们一网打尽,全都俘获,根本未经搏杀,未经战场,只因为这些绅士先生们都向往和平,不喜张扬,所以还未交锋,便主动放下弓箭放下矛枪。这便是上层教育的波及,上层教育的影响。片刻之间,强人们不费一兵一枪,全都让托罗一行缴械投降。
托罗见同行众人尽皆被俘,全都落网。不由垂头丧气,心灰意冷,无由慌张。想自己当年离开故国,遭受多少磨难,多少凄惶,好容易见到东正教大牧首,蒙受天恩荣宠,得意翻身荣光。万不成想,一路上竟在这里阴沟翻船,全军缴枪,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没有商量。
正在胡思乱想,猛听的强人中的首领咳嗽一声,开始言讲:“各位高贵的绅士,不知你们从何而来,要去何处徜徉?”
这位说话的头领与众不同,穿的可谓富丽堂皇,礼服熨贴,礼帽考究,马靴面上光可鉴人,称得上是熠熠生辉,栩栩生光。再看面相也是不同凡响,豹头环眼,络腮胡须,眉目端正,气质高尚。也不像是普通草莽中人,绿林的豪强。看他说话有力,持的又是正宗德文语腔,托罗舒一口气,张嘴回答:“您这位绿林的豪强,江湖的英雄也算是有些眼光。说老实话,伤害我们对你们一无好处,若是把我们释放,那又不同两样。”
那首领盯着托罗:“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反倒开始溜须拍马,自我膨胀?”当下走上前去,用脚蹬住托罗的肩膀,这一下几乎令少爵爷脱臼,真真的是让人痛透了心肝脾肺肠。
“说,你们是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托罗咧嘴龇牙吸着冷气:“这位好汉切莫着忙,我说你就细听端详。我本是从君士坦丁堡来,往前面不远的韦斯特法利亚去。要问我的名字,就是少爵爷托罗.道茨,前方国家的领长。现在我正要回国,领受大权,重新执掌。看你们侵犯也属无知,知此还不快来将我解绑?”
那首领一听哈哈大笑:“原来还是世交同乡。怪不得看着好像眼熟模样。我你也应该认识,以前我的父亲伴驾随王,第二代中也是属我澳朗最强。那时我们经常聚会,比试弓马,你样样都输了给我,可还记得端详?”
一听这话,托罗又将那首领上下打量,看了半晌,猛然喜上眉梢:“你是澳朗?原来如此,两年不见简直变了模样。”
“彼此彼此,刚才一见我也差点不敢识别你的长相。”
“对了,澳朗,这两年你生活怎样?怎么在此地落草当了豪强?”
“说到底,还是因为罗马混账。破城之后,四处劫掠,把我们当成牲畜对待。没有了地位,没有了尊严,没有了女人,没有了放荡。一切都成过去,为了糊口,只能在此做剪径的行当。”
“那真是难为你了,辛苦你了——既然如此,还不快给我解绑……”
“松绑?哈哈……”澳朗脸上现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少爵爷,难道你是在开玩笑?脑子进水神志失常?我不是刚刚对你讲,我现在做了剪径的强盗,杀人的豪强?”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现在我还没有想要改变行当,你们命运还是生死难详。”
“你!……我说澳朗,难道你不想恢复贵族身份,把那崇高的事业前来担当?”
“崇高的事业?从哪来的崇高的事业?”澳朗做出难以置信的模样,“我的好爵爷,好兄长,我们历来不是这样生活,做着这样勾当?就算当年你父亲老爵爷在的日子,我也是这样——没事风光,憋狠了就出来劫道杀人,越货强抢,然后玩够了再回去把上流社会的主子来当。”
“你!原来一直是这样人面兽心,狠毒的豺狼!”
“要说豺狼,哪还能比的上你家老爵爷?其实相比之下,我只不过是后学末进,会点皮毛勾当。对我,不是,是对我们这样一批少壮,他老人家向来是法外开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还有正义,什么理讲?其实说远了,年轻时节他老人家也是一样。弱肉强食,强取豪夺,没少干了,只是藏着不讲。说到底,那还真可算的上是一段幸福时光。”澳朗满脸幸福,似乎还沉浸以往,“那时贵族都有特权,真是他妈的爽!可恨的罗马混账,一来就把我们扫荡,特权全部取消,领地全部没收,让我们如同不能回圈的羔羊!没办法,丢失了地位,只能做我们以前做过的老行当,唯一不同,以前是兼职玩耍,现在是正儿八经当个职业样。其实我们都是轻车熟路,没有什么阻碍城防。试问你一声少爵爷,如果你要我把你来放,你是否会纵容我们如同以往,就如当年老爵爷对我们一样?”
托罗低头沉默,犹豫半晌。
“好了,我已知道你的答案。的确是,你以前就性格高傲,孤芳自赏,确实也是和我们大家格格不入不大一样。既然如此,如果让你回去整顿地方,对我们而言,岂不成了放虎归山,以狼牧羊?!所以啊,少爵爷,别怪我手狠心肠辣,只能怨你命蹇运薄霉头长。现在我就把你解决了,然后代替你回去故乡,封爵领赏。”
随即转头对着托罗随从:“你们可有异样别想?”
众人一齐摇头,如同风摆柳叶,暴沙摧杨。大家都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岂能不懂得避短扬长?当下带头的回禀澳朗:“大人可以放心,君士坦丁的大牧首事态繁忙,绝没可能离开首都前来看望。所以大人来个将计就计李代桃僵,可谓是千年不坏,万年无妨。”
澳朗心头得意,目光又瞟向那被绑的女郎。
“姑娘啊姑娘,现在就看你意在何方?假若你顺从了我,不仅不会香消玉殒,说不定爵爷我高兴了,还会赏你个爵爷夫人当当。”
那姑娘眼睛瞅着托罗,一时主意难当。想当初是托罗为救自己以身犯险,现在自己怎又能抛弃旧恩,立刻把恩人来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