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旧货市场,来到栗发说的那家门脸。
这是家小门脸。不算宽,但纵深开阔。 很大空间都被待售的二手货占据了。在剩下的空间里摆着一张小玻璃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小老头——这些旧货都被他一个人掌控着。 他眼神呆滞, 脸上到处是皱纹, 但偶尔也会精光乍现,对送上门的顾客做惊鸿一瞥——只要能引起他的兴趣。 尽管看上去衣着寒酸,但他实际上却相当富有——因为他的生意赚钱, 有时甚至存在极不公道的利润。 而且作为吝啬鬼, 他对自己从没什么物质上的奢求,这让他的存款迅速增长,已经相当可观。
此时他抬头,用惊鸿一瞥模式“检阅”了一下栗发和双喜的形貌——双鼬鼠一样的眼睛中闪现出狡黠的光芒。
其实在进店之前,栗发就告诉双喜,“勿说勿做, 一切听我的。”
当他们一进门, 双喜立刻看到柜台后面墙上挂着的唢呐——那家伙比他以前使过的好太多, 看都看得出来。 但令他惊讶的是, 栗发并不提及这个。
“这钢琴多少钱?” 栗发指指门口做装饰用的二手钢琴。
他无意于钢琴, 只是想借此循序渐进——这样店主人也就不会意识到他的真实意图所在,也就不会再后来任意出价。
店主想了想,眯缝起眼睛。
“这个至少两千块。”这个价格不算低,是为了给买家划价留出空间。
“太贵啦。” 栗发摇头。
“其实可以一千五给你,看你这样喜欢——叫你家大人来,我就给你一千五。”
“简直吹牛不上税。就这钢琴,我看就值五百块。”
“这可是上好的桃木。”店主轻轻拍拍钢琴盖儿。
“但可是二手的呀。”
“那你想出多少,先开个价。”店主瞪着栗发,想看看这小狐狸有多贪心。
“今天我什么不说, 如果想好了,下星期我再来。”
“那真是悲催了。” 店主心里有了预感,他是不会再来了,他会带着家里大人到别家店。”而店主不想失去这揩油机会——毕竟这事关“大件儿”。
“别着急走,还可以好好商量。”
“没得商量,下星期再说。”栗发毫不犹豫的说,“但是,”他话锋一转,“我这位朋友想买把唢呐,如果价格不太‘水’的话——那边那支怎样?”
店主立刻取下墙上的唢呐。 这东西在他手上已经好多年,现在有机会出手,他当然要试试运气。
“这真是个好东西。” 他热情四溢, 用抹布抹掉上面的尘土,“很容易可以卖掉,现在只剩下一支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那你到底卖不卖?”栗发戏谑的问——对店主说的根本不信。
“卖,当然卖。”
“别急着下决定,或许你可以把它留下做个纪念?”
“做纪念也不能当饭吃!”店主人来了生气,冲着双喜招招手,“过来试试。 看看到底成不成。”
双喜试了试,吹了两声,把唢呐还给店主,没有说话——他还记得栗发的叮嘱。
“怎么样?”
“音色不咋地。”栗发手托下巴,故意冒充内行的冷漠——“勉强能用——你开价多少?”
“至少一百。”店主一边做手势比划一边研究对手的表情,观察对方对自己出价的反应。
“一百?” 栗发重复了一遍,故意做出失望的语气,“拿回去吧,看哪个倒霉蛋还会来买。一百?我们可没这么多现钱没处花去。看你这样不实在,刚才说的钢琴的事情也就这样算了吧。”
说着,栗发一拉双喜,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店主咬咬牙。毕竟钢琴是大件,犯不着为这小东西耽误了。
“你想出多少?”
“最多二十。” 栗发转过身。
“二十? 天呐! 这不是毁我吗?! ”
“这价格就够公道啦!”
“三十五, 东西你拿走!”
“那一言为定,成交!”说着栗发掏出钱包。
店主一愣,感觉哪里不对,但话已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了,只好闷闷的收了钱,把东西递过来。“我可以要五十的,至少一半——真是倒霉!”店主心里暗暗懊悔。但此时那两个年轻顾客已经走出门去。
“双喜,你喜欢那唢呐吗?” 当他们走到街上的时候,栗发问。
“让我再试试。” 双喜显得迫不及待。
他吹了一首曲子, 随即脸上露出欢喜。
“赶得上原来那支吗?”
“好的多!” 双喜说,“我会付给你钱的。” 说着,他掏出早晨那俩醉汉给他的钞票。
“不用, 双喜。 你现在需要钱, 拿着吧——要付等你赚到更多的时候再说。”
“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但你将来终归还要回来的。当然你也知道我住在哪儿,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回去,给我的小弟表演一番——他一定早等得迫不及待了!另外,如果还呆在街上, 你或许还会碰上你的宿敌,例如那头犟驴!”
“你对我真太好了。” 双喜感激的语塞。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双喜。” 栗发谦和的说,“ 如果我有困难你也会帮助我的,对吗?”
“是的, 一定!” 双喜愉快的说。
“我想我也不会老是这样——我是说早晚我也要成为一名吉他手什么的。至于你,你会成为伟大的民族音乐家,然后我们一起在音乐厅给大家表演。”
双喜笑了。
两人一起回栗发家。路上,双喜听到手风琴的声音。 随着声音望去 就见马路对面自己的宿敌龅牙正在为一群过客演奏。
“希望他没看到我。” 双喜自言自语。
如果对方看到自己, 注意到自己的唢呐变了样子, 就会死缠烂打来搞清楚。 如果说不明白, 就会拉着自己回去——那对自己的计划会造成致命打击。他审慎的思索着 ,迅速转过街角, 尽可能的逃离—— 幸运的是龅牙并没注意到他。
“多漂亮的唢呐啊。” 栗发的小弟羡慕极了。“我能吹一下吗?”
双喜轻轻点头。
“别让他碰它, 他只会弄坏东西。”栗发妈妈说,“我可不觉得他对音乐有什么爱好和天赋。”
“过分!”儿子立刻对妈妈表示抗议。 随即他问双喜:“你能为我吹一首吗?”
双喜乐于听命。就这样傍晚的时光很快过去,一会儿就到了晚上十点多了。
“我困了。” 小弟揉揉眼睛。
人同此感。所以他们都立刻上床, 半个小时以内都在梦中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