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刀抹去脸上的鼻涕和泪水,只当陈堪是在安慰他。
他虽然不知道极乐丹是什么东西,但是只看刚才阿金的表现,他便不认为阿金能够熬得过去这种痛苦。
若是这样的痛苦在未来的每一天都要承受一遍,他宁愿阿金熬不过去。
半晌之后,他颓然道:“大人,极乐丹究竟是什么东西?”
陈堪拉出一个凳子坐下,问道:“福寿膏你听说过吗?”
“什么,福寿膏?”
阿刀闻言,一脸震惊之色,随后再也没办法掩盖内心的痛苦,喃喃自语道:“福寿膏,怎么会是福寿膏呢?”
显然,阿刀是知道福寿膏是什么东西的。
毕竟罂粟这玩意儿的原产地就在隔壁的印度,早在公元七八世纪时便被异国商人当作一种药材传入了中国,而云南地处边境地区,甚至有人种植也说不定。
陈堪默然,这种时候,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毒品这种东西,一旦染上,想要戒掉除了硬抗没有任何办法。
半晌之后,陈堪淡淡的说道:“本官与你就在龙首关陪着阿刀,她什么戒掉极乐丹带来的负面效果,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吧。”
事到如今,阿刀也别无他法,只能木然的点点头。
......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天,陈堪站在房间门口,听见房中传来少女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心头微微一痛,随后转身离开。
这三天时间,阿金的毒瘾犯了六次,一次比一次时间长,一次比一次痛苦。
已经从最开始的浑身乏力倒地抽搐发展到大小便失禁。
陈堪现在已经不忍心去看已经被折磨得皮包骨头的阿金了。
他到关墙之上,尽量的让自己远离少女痛苦的哀嚎。
天空之中下起了小雨,站在关楼俯瞰着不远处的洱海,洱海边的坝子之上已经有将士的家属在进行播种。
阿金的惨叫声逐渐微弱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陈堪再度转回房间。
这三天,一直是阿刀在照顾着阿金,他这三天在经历着什么样的痛苦陈堪不得而知,但从他通红宛如火炭一般的眼球上可以看得出来,这位父亲如今只是为了那一丝希望在强撑着不倒下去。
不出意外,当阿金戒除毒瘾之时,便是阿金倒下之时。
陈堪看着他的双眼,说道:“你去休息一下吧,接下来的日子里,换我来。”
阿刀没有说话,只是固执的摇了摇头。
陈堪道:“这是军令!”
阿刀依旧固执的看着陈堪,陈堪无奈,朝不远处的方胥和张三招了招手,吩咐道:“带他下去休息。”
方胥点点头,一记手刀砍在阿刀的脖颈上,阿刀便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
方胥和张三合力架起阿刀拖出房间门,陈堪便接手了照顾阿刀的任务。
好在似乎是经过三天的痛苦折磨让阿金的耐力得到了显着的提升,陈堪接手时,阿金的症状开始逐渐变好。
到了第七天,毒瘾从一天发作两次变成了一天一次,精神也开始逐渐恢复正常,更是已经能喝得下一小碗米粥了。
第十天,阿金已经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进食,毒瘾发作的症状也减轻到了一个阿金能够承受的范围。
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也在第七天的时候被陈堪解开。
阿刀在那一天被陈堪强制休息以后,便对陈堪充满了感激。
他始终认为,陈堪一定是用什么秘密手段治好了阿金,因为在他的记忆之中,染上了福寿膏的人,没有一个能成功戒掉的。
而且他们最后的下场都极其凄惨。
陈堪再次让方胥去请来那个老大夫。
让他帮忙检查一下阿金的身体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咦?”
老大夫坐在阿金的床前,为她把脉一阵后,口中忽然传出一声轻咦。
随后啧啧有声的看着阿金道:“小妮子,你的身体很健康,接下来只要正常吃饭即可。”
一句话出口,既安了阿刀的心,也安了阿金和陈堪的心。
老大夫一阵摇头晃脑,问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阿刀和陈堪面面相觑。陈堪道:“我们也没做什么,只是在她症状发作时,用绳子将她捆在床上。”
老大夫一脸不可思议道:“染上那鬼东西的人,老夫就没见过能戒掉的,这妮子倒是奇了。”
“还请大夫仔细检查检查,阿金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陈堪没有和老大夫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纠缠,而是追问起了阿金的身体状况。
在后世,陈堪就没听说过哪个吸毒的人在戒毒成功之后不留下点什么毛病的,或多或少都有,尤其是生育和免疫力方面,更是弱得离谱。
老大夫只是微微摇头,淡然道:“放心吧,这小妮身体好得很,就是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有些体弱,老夫待会儿给她开个清心安神的方子,每日饭后服用一次,不出一月,必定生龙活虎。”
看着老大夫成竹在胸的样子,陈堪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拱手谢过。
陈堪刚把老大夫送出房间,方胥便冲进门来叫住了陈堪。
对老大夫歉意一笑,陈堪问道:“什么事?”
“大人,通海和京师来的信。”
方胥递给陈堪两封信件,陈堪先撕开通海来的信封,原来是陈安已经开始催促了。
陈堪没有理会,他早就说过,若是陈安等人等不了,可以先到胜境关。
然后便打开京师的信封看了起来。
京师来的信上没有署名,但陈堪一眼便认出了许远的笔迹。
打开信件,陈堪便细细的看了起来。
只是一看完信件,陈堪的脸色就是一变。
方胥注意到陈堪的脸色变化,问道:“大人,京师发生什么事了?”
陈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便说明信中之事不适合方胥知晓,他也很识趣的不再追问。
京师确实发生了大事,那位左都副御史陈瑛上任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便连续搬到了两位六部的正印堂官,一为户部尚书王钝,二为礼部尚书张紞。
两人麾下一大批官员皆被锦衣卫以莫须有的罪名抓进了诏狱。
其中王钝户部尚书的职位由户部右侍郎夏原吉担任,张紞礼部尚书的职位则是由礼部侍郎宋礼接任。
而原来张紞和王钝则是被朱棣强行勒令致仕,俸禄减半不说,还被下了禁足令,不得离开京师半步。
当然,如果光是两位尚书倒台,还不足以让陈堪感到心惊,真正让陈堪变色的是陈瑛似乎没打算消停,而是继续将魔爪伸向了吏部尚书方孝孺,以及历城侯盛庸身上。
虽说参劾方孝孺的折子被朱棣发还,但盛庸却是被软禁在家不得外出,显然这也是陈瑛的手笔。
陈堪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不安。
虽然他对方孝孺有信心,以方孝孺的身份地位,应该不至于会栽在陈瑛身上。
但陈瑛此人,在陈堪上一世的记忆之中,便是一个逮谁咬谁的疯狗。
老是被这么一条疯狗惦记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最关键的是许远在信中写下的最后一句话,陈瑛不仅参劾了方孝孺,还弹劾了陈堪,据说他在朝堂之上历数了陈堪十条大逆不道的罪状,直言陈堪乃是祸国害民的奸臣酷吏。
导致五城兵马司都因此受到了牵连,六部之间的官员已然不敢和五城兵马司再有什么牵扯,生怕被陈瑛抓到什么把柄,落得王张二人的下场!
同时,由于王张二人的倒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五城兵马司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能从锦衣卫手中救下那些无辜的官员,导致五城兵马司的公信力在百官之中降到了冰点。
就连陛下也隐晦的表达过对五城兵马司的不满。
五城兵马司又从和锦衣卫并驾齐驱的状态被锦衣卫压了一头。
曹国公李景隆更是每日里变着法的跑到五城兵马司来羞辱以许远为首的一众骨干。
千言万语凝聚成一句话,即五城兵马司现在被欺负得老惨了,大人你快回来吧!
陈堪想过陈瑛会向他报复,倒是没想到这报复来得这么快,打击面这么广,甚至自己还没有回到京师,他便已经迫不及待地给他安上了十条大罪!
但让陈堪有些狐疑的是,他明明记得出京之前他已经给五城兵马司找好了靠山,难道是朱高燧出工不出力?
“有意思!”
陈堪自语了一句,随后走进房间里看着阿刀问道:“既然阿金的身体已经恢复,那本官也要回京师了,你和阿金是跟本官一块儿走,还是等阿金彻底恢复之后再回临安?”
闻言,阿刀一愣,怅然道:“大人这就要回京师了?”
“不错,京师给本官来信,本官麾下的五城兵马司衙门出了一点小问题。”
陈堪随口解释了一句,就见阿刀脸上露出纠结之色。
他倒是想和陈堪一起走,但一想到阿金的毒瘾每日里还是会发作,虽然很轻微,但他不敢赌。
片刻后,他摇摇头道:“既然大人有事,便先行一步吧,卑职还是想等阿金的身体再恢复一些,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容不得颠簸。”
“也好!”
陈堪点点头,示意方胥去召集人手。
来的时候轻装从简,一干校尉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各自将战马喂饱,便聚集在关城门口,等待着陈堪。
阿金看着陈堪问道:“你要走了吗?”
“嗯!”
陈堪轻轻颔首,便听见阿金道:“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