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杀鸡儆猴,那就得让猴子亲眼看见鸡是怎么死的,这样才会有效果。
至于放他们一条生路,陈堪本来也没打算杀他们。
都是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士,若是因为伸手拿了点钱便要直接取了他们的性命,那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了。
陈堪和马和走进包围圈,被扒得精光的将士们看见马和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脸上顿时有些惭愧起来。
“尔等可知,坚守自盗是什么罪名?”
陈堪一出身,方胥领着的将士们便开始摩拳擦掌。
照大明律,盗取税银者,一经发现,可不必交付有司审理,一刀斩了才能起到警告其他人的作用。
这批银子虽然不是税银,但比起税银,盗取这批白银的罪名更重,因为这是皇帝的银子。
连皇帝的钱都敢伸手,这已经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么简单了。
“属下知错!”
面对陈堪的询问,一干将士顿时朝马和跪了下来。
见一干军士面对陈堪的询问,反而跪下来向自己求情,马和顿时一头黑线。
这些蠢货,难道看不出来,五城兵马司就是为了监督他们来的吗?
见陈堪面无表情的样子,马和知道,他刚才好不容易拉下脸求来的情算是彻底废了。
看着领头下跪那个将士,马和怒斥道:“尔等好大的胆子,连陛下的钱都敢伸手,一个个都不要命了吗?”
“属下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了,还请将军网开一面,属下再也不敢了。”
那将士一脸灰白之色,他也没想到五城兵马司这些校尉的检查如此严格啊,塞进肛肠里面都还能被搜出来,这谁能料得到?
陈堪摇摇头转头对着马和淡淡的说道:“将军。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本官也只是秉公办事,还请将军莫要阻拦!”
话都说到这里,马和还能多说什么,只能不忍的背过身去。
“首犯诛杀以示惩,其余人断去双手,从军中除名。”
遇上这样的事情,基本上就是陈堪说什么算什么。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拂了马和的面子,只是让方胥取了带头朝马和求情那将士的性命。
这是他挑衅陈堪要需要付出的代价。
方胥手起刀落,一颗人头顺着码头上滚出老远,在场的将士无不被吓得噤若寒蝉。
剩下的十几人,被强行摁在地上砍去两只手掌。
码头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陈堪也不忍去看,转过身看着面色复杂的马和,问道:“马将军,这批白银是送进国库,还是送进陛下的内库?”
马和瞬间明白了陈堪的意思,他知道,陈堪这是顾忌他的颜面故意转移话题,但陈堪终究还是给他留了一分体面。
这个情他不承也得承了。
“多谢!”
马和不会说什么漂亮话,道了句谢后,摇摇头道:“陛下说了,这批钱交给陈大人您处理!”
“交给我处理?”
陈堪惊愕了一下,随后再次皱起了眉头。
陈堪觉得,照这样下去,随时都在皱眉,他一定会老得很快。
朱棣这又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这可是足足百万两白银,就这么全部丢给了他,难道朱棣已经提前知道了他的打算?
百万两白银,听起来多,但真搬起来也就是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
码头边的仓库变成了临时的银库。
七万斤的白银,陈堪不得不临时从五成兵马司抽调一千人过来守在银库门口。
再让石稳领着方胥等人监工,以防五城兵马司的校尉监守自盗。
前来宣陈堪与马和进京的小太监已经在城门口等了许久,见陈堪终于将一干事情安排妥当,这才走上前来朝两人施了一礼。
随后躬身道:“马将军,驸马爷,陛下有令,您二位处理完白银一事,即刻入宫觐见。”
陈堪对石稳交代了几句,便与马和一起跟着小太监朝皇宫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在保和殿接见了两人。
听见两人的问安声,朱棣从地球仪上收回了视线。
随后负手看着两人,淡淡的说道:“平身吧!”
“谢陛下。”
两人直起身子,一个小太监为两人搬来椅子。
不等陈堪问出心中的疑惑,朱棣便继续说道:“陈堪,你说对了,海外有无尽的财富。”
陈堪一愣,张了张嘴正欲搭话,朱棣忽然问道:“马和证明了倭国有银山的事实,那吕宋是个铜形成的岛屿,安南之地河流里都流淌着金沙,也是真的吗?”
陈堪稍加思索,随后逐字逐句的应到:“回陛下,这些消息臣也是从异国商人处得知的,至于是真是假,既然倭国有银山的事情已经被证实,那想必吕宋与安南的事情,也有几分可信度。”
听完陈堪的回答,朱棣转身将地球仪搬到桌子上,三人一起盯着地球仪。
马和道:“陛下,奴婢以为,以咱们大明的国力,想知真假,只需派出一支船队一探便知,若是为真,我大明将获得难以想象的报酬,若是为假,也不过是损失些许钱财罢了。”
“若是陛下需要,奴婢愿意去做这探索大海的先驱!”
历史的车轮终究回归了正轨,马和主动请缨,朱棣必然不会拒绝。
陈堪没有开口,而是盯着朱棣的表情。
陈堪也很好奇,在这样的情况下,朱棣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听完马和的话,朱棣沉吟了一下,看向陈堪问道:“若是朕决意派遣马和下西洋,以倭国带回来的这一批银子,可否打造出一支远航的船队?”
听完朱棣的话,陈堪忽然明白了朱棣为何要将那一批白银交给他处置了。
敢情是早就挖好了坑在这里等着他。
百万两白银,要打造一支船队,显然是不够的。
况且,要下西洋最大的阻力根本就不在钱上面,而是在于牢牢把控着大明海疆的江南文官集团身上。
陈堪眨巴了一下眼睛,摇摇头道:“陛下,咱们先不说船队的事情,先帝在位时,为了劝颗农桑,曾下过一条片板不得下海的禁令。”
陈堪的言外之意便是,你想下西洋,起码也得先把海禁一事解决吧。
马和这一次去倭国带领的船队是水师战船,以外交使节的身份出海,百官自然不会说什么。
但朱棣若是想要马和领着船队再次出海,那就是打太祖爷的脸了。
有太祖爷的禁令在前,再加上海疆的贸易被江南一众士族把控,百官不将朱棣喷成筛子才怪。
果然,陈堪这么一提醒,朱棣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能坐稳这个皇位靠多是什么?
“靖内难,清君侧,复祖制。”
祖制两个字,就像两座沉重的大山牢牢的压在朱棣的肩膀上。
那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让天下人信服的。
更何况,谁知道百官会不会给朱棣扣上一个与民争利的帽子?
“那你的意思是,朕就只能看着海贸被那些利欲熏心的乱臣贼子把持,看着宝山干瞪眼?”
朱棣的心情一下就不好了。
无数的财富就在海外,他却迫于祖制不能撰取,这和娶了个漂亮老婆却发现自己不举有什么区别?
陈堪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看得出来,朱棣现在确实很生气,连乱臣贼子几个字都直接说出来了。
显然,江南大族把控海贸的事情他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好得说出口。
马和就更没有发言权了,他是天家家奴,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朱棣说什么他就赞同什么。
朱棣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陈堪脸上那副无辜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出来。
他眼珠子一转,突然计上心头。
“陈堪!”
朱棣忽然严肃的喊出了陈堪的名字。
“臣在!”
陈堪本来好好的观赏着朱棣的变脸大戏。
但朱棣一叫他,他的心中瞬间浮现出一股不安的感觉。
玩蛋!
朱棣这老登,不会又要让他背黑锅吧?
陈堪扯出一个笑脸,问道:“陛下,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朱棣沉吟道:“地球仪是你献上来的,海外有无尽财富的事情也是你告诉朕的,照理说,这本该是大功一件。”
嗯嗯,所以呢?
陈堪看着朱棣装模作样,心里面已经止不住的骂娘。
他发现他每次见朱棣就没什么好事发生过。
要不然就是恐吓,要不然就是背黑锅。
陈堪有些怀疑,朱棣的命格是不是与他相克?
看来有机会要找个先生算一下八字了...
朱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忽然话音一转说道:“朕一向是有功必赏,但你这件事情做得不好,朕就是想要赏你,朝野内外也不会信服。而你既然已经做了这件事情,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唯有把事情做好,如此,朕才能堵住天下悠悠重口重赏于你,你觉得呢?”
来了,这一次是画大饼。
陈堪双眼茫然,合着自己告诉他别做井底之蛙这件事情还做错了?
陈堪觉得自己被朱棣pua了,但是他没有证据。
深吸一口气,陈堪看着朱棣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住了给他几个大逼兜的冲动。
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