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如果不是枕头上,还残留着那个男人身上留下的清淡木香,这里仿佛没有人来过,只有江苑一个人。
她慢慢转过身,摊开双手,放在刚刚男人睡过的凹陷处,两只手掌缓缓交握。
感觉就像是在拥抱他一样。
等手心的温度越来越凉,心底的难过不断开始扩散,渐渐蔓延至全身。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过往的画面像打不散的冰冷海水,全都席卷而来。
小的时候,江苑也曾拥有过好的生活。
不说家财万贯,但也算生活无忧的小康家庭。
她的父亲是大企业的高管,母亲也是这个企业的财务,江苑出生后,母亲怕照顾不好她,请了保姆照顾她。
以当时父母的能力,请个月薪几千的保姆是一点压力没有。
谁知好景不长,江苑的母亲被公司一个高层看上,那个高层假借工作的名义多次对母亲动手动脚,碍于同一个公司,对方又是领导,江苑母亲受委屈也不敢声张,勉强应付着忍了下来。
谁知那个高层见江母忍气吞声,就愈加放肆,以工作的名义把江母骗到酒局灌醉后意图不轨。
江母拼命挣脱,躲到卫生间给江父打了电话,江父很快赶到,他不管什么高不高层,敢欺负他老婆,就把这人往死里揍。
事情当时闹得挺大,江父还报了警,但由于酒店没有监控,江母同领导两人又是上下级关系,这种应酬在所难免,而且对方并没有得逞,江母也没有严重外伤,很难将其定罪。
公司领导找到江父江母,分开谈话,意思很明确,这个高层是董事长的亲戚,这种事没有实据,不适宜闹大,如果两人还想在公司干的话,就得撤销报案,并给高层道歉。
他们会让高层不再追究此事。
江父没想到,他们反而从受害者变成了诬告者。
他当然不同意,但江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如果他们不在这做,以那个领导的小心眼程度,绝对会对外面传递他们不好的名声。
再加上董事长一再保证,以后会把江母调离原来的工作岗位,不与那位高层接触。
江母便同意撤销报案,但道歉是坚决拒绝,他们本就没错,绝不能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公司没办法,也只能接受,这事就这么掩盖下来了。
但很快,对方就开始了报复,先是江父负责的项目出问题,后是江母财务被调查涉及贪污,其中江父的问题最为严重,一个失误导致一个工人摔死。
两人双双被辞退后,被企业发了声明,导致别的那些,不管大厂小厂都不要他们。
江父因此郁郁寡欢,夜夜酗酒。
喝多了之后,他就会打骂江母,说都是她惹的祸,不然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么惨。
那会小江苑还不到五岁,每天都活在母亲随时会被父亲殴打的噩梦里。
而江母为了能让生活继续下去,先是抛下脸面去餐厅洗盘子,还去扫马路。
她怕江苑在家,会被喝多了的父亲殴打,做什么都带着江苑。
小江苑也很懂事,都会在一旁乖乖地等妈妈。
后来,江父有一次喝多了,自己踩空坠河,溺水死了。
江父死后,还给江母留了一笔债务,他把房子抵押拿了贷款,说去创业,结果喝酒把钱都喝没了。
江母不得已只能卖房还债,而原先欺辱江母的那个高管见江父死了,又开始纠缠不休,各种手段逼迫江母。
江母没办法就拿着一个贵妇给的名片,去碰碰运气,而这个贵妇正是明溪的母亲明栾月。
她了解了江母的困境后,便让江母跟着她们去国外生活,带上小江苑,也正好可以给明溪做个玩伴。
至此江苑就正式进入了上官家,开始了新生活。
上官家一家人都很和善,江苑和小明溪也很快就成为很好的玩伴。
她也以为生活会就这么幸福下去,直到上官夫人和小小姐的突然失踪,整个上官家陷入了阴影之中。
因为江母是明栾月带回来的人,所以在江母提出离开时,上官先生挽留了江母,继续留在上官家做事。
而且江母做事井井有条,上官先生就让她负责一些管家事宜。
江苑同江母一起住在管家房,而上官景羡也因为妹妹和母亲的失踪,一度颓废不已。
被上官先生骂醒了后,上官景羡重新振作起来,学习更多的知识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才有可能尽快找到母亲和妹妹。
江苑从小就看多了上官景羡晨起暮黑的背影,在她心里上官少爷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偏偏,他还特别温柔,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江母都是彬彬有礼。
只是当时,她还分辨不出,他是把她当作妹妹的幻影一般存在。
渐渐的,上官景羡长成青年,应酬也开始变得多起来,经常带着醉气回家。
但是他酒品很好,喝多了只是安静睡觉,不会打骂人,也从不无理取闹。
每到这个时候,江苑便会端碗醒酒汤给他送去,放在床头。
上官景羡看到她,欣慰一笑,“小江苑长大了,都知道给我端醒酒汤了。”
江苑看着上官景羡面上全无青年人该有的朝气,想必每日都过得很累,为了尽快成功,他付出了常人十倍都不止的努力。
她犹豫了下,说:“少爷,你也不要太累了,我相信你肯定能找到小姐和夫人。”
上官景羡眼皮垂下,失笑道:“希望吧。”
江苑看到男人失落的神情,小小的心脏第一次感受到揪起一般疼的滋味。
她突然很想抚平,那本不该属于年轻男人的川字纹。
最终,她还是不敢伸出手。
缓了缓,她语气坚定道:“少爷,我也会努力的。”
上官景羡修长漂亮的手指抵着太阳穴揉了两下,笑道:“小江苑有什么梦想要实现吗?”
“我的梦想是少爷!”江苑鼓起勇气,脱口而出。
男人愣了一秒,“......我?”
江苑却又变得胆怯了,她微垂着眼,小声道:“我想让少爷开开心心,我也想有能力,能够帮你一起找到小小姐和夫人。”
室内没有开灯,仅有踢脚线发出昏黄的灯光,把小姑娘的脸照得嫩生生的。
上官景羡唇角掀开,这么多天,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他坐直了些,刚好跟女孩齐平,随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道:“小江苑真长大了,不过我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的人生,不要为别人背负任何事,知道吗?”
江苑似懂非懂,只是那个灯影里,男人英俊的脸,和温吞的声调,让她第一次感受到,‘怦然心动’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上官景羡重新靠回椅背,稍显疲倦道:“快回去早点休息,不然不长个了。”
江苑点点头,走出房间,又回头看了看。
男人身上的衬衫没有扣紧,随意拉开的领口,精致的锁骨隐隐可见。
无论什么姿态,这个男人都十分好看。
江苑觉得她对少爷的崇拜,好像变质了。
渐渐的发展成一种更贪心的走向。
明知道不可能,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直到有一天,她藏在书本里的星星纸掉落,被江母捡到。
看了内容后,江母大惊失色,第一次跟江苑起来争执,并在情绪失控下给了江苑一巴掌。
江母自己也很震惊,震惊后更多是心疼。
她跪坐在地上,指着那张写着爱意的纸条,说:“苑苑,我们要清清白白做人,夫人好心收留我们,先生供你读书,你是绝不能对少爷有非分之想的,明白吗?”
江苑不服气,红肿着脸,哭着道:“为什么不能,我只是喜欢他,喜欢为什么不行?”
江母气的揪住心口,嘶哑道:“你想让别人戳我们的脊梁骨,说我们一开始就是有所图吗?我们是什么身份,少爷是什么身份,你配吗?”
江苑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上官先生太宽容了,让她没感觉到自己的身份,跟上官家有天差地别。
江母把纸条撕得粉碎,粉碎了江苑的所有希望。
她一字一句,厉声道:“夫人和先生对我们那么好,你给我记住,我们绝不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
江苑哭着跑出房间,刚出门听到司机伯伯说,大少爷在酒吧好像喝醉了,还受伤了。
她担心得不行,慌忙求司机伯伯让她一起跟过去。
司机伯伯见小江苑平日里跟少爷关系不错,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带她一起去。
到了酒吧,司机伯伯让她在车里等,只是他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出于担心,江苑下了车,往酒吧里去寻人。
刚进去刺耳的音乐声就震穿耳膜,江苑从未踏足过酒吧,里面那种奢靡的烟雾,让她呛得睁不开眼。
没走几步,一个脏辫的男人拦住她,“小妹妹,一个人来玩?”
江苑不理会他,想要从旁边走开,对方却不让。
“别走啊,小妹妹。”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江苑格格不入的学生装扮,虽然在这种场合有些奇怪,但却说不出的清纯好看。
“看你这模样,第一次来?哥哥带你一起玩怎么样?”
说着,那双手就往江苑肩头上搂了上去。
江苑撒腿就跑,那脏辫男见落空,还跟后面寻了很久。
她躲在一个没人的包间里,侥幸躲过后,她看着包间的装潢,想到每次上官景羡不回她信息时候,习惯会拍一张告诉她,在应酬。
这个包间跟他拍的包间很像,她一个个包间趴着门缝找过去。
终于,在一个包间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男人。
她慌忙推门进去,就见到他额头磕破了,好像是真的跟人打架了。
江苑心慌不已,上前握住男人的手,“少爷,少爷你怎么......”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睁开了双眼,不知道是酒精充斥的,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布满了脉络,有如撒旦恶魔。
江苑吓了一跳,喃喃叫了声,“少爷......”
却被男人狠命一拉,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随后炙热无比的唇带着温度,吮了上来。
江苑瞪大眼,根本就做不出任何反应。
长到十八岁,她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更别谈接吻这种失礼的举动。
但江苑再傻也知道上官景羡是喝酒了。
这会做的,不一定是他想做的,是酒精的作用。
她想到江母的话,慌忙伸手去推男人,唇含糊叫他,“少爷......你看清楚......”
男人微微松开一点距离,皱着眉凝神望了一眼,“......小江苑?”
江苑被他勒得太紧,呼吸紧促地点头,“少爷,我们回家吧。”
男人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没清醒,捏了捏她的下巴,声音软软的,不像平日里那么理智。
“帮帮哥哥......”
‘轰’一下,江苑脑海里像是有什么炸开。
一直以来,哥哥这个词,是小小姐的专属称呼。
她从未想过,也不敢将这个词说出口。
哪怕心里默想了一百遍,她也不敢高攀。
男人的唇重新低了下来,一下一下吸吮她小巧的耳垂,气氛好像突然就变了。
江苑脸颊发红,眼神迷离,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是他,不管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过程反而没有前面的亲吻愉快,男人勉强亲了亲,就迫不及待入了。
他状态似乎有些不正常,浑身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江苑当时就疼哭了。
汗水交融间,男人并不能很好照顾她的心情,只是急需一个发泄的途径。
等一切平息后,江苑就这么躺在男人的臂弯里,疼昏了。
等再醒来,江苑动了动快要散架的身体,不小心把男人也带醒了。
他先是茫然了一会,好像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苑拢了下上衣,拖着疲惫坐起来,不知所措叫了句,“少爷......”
上官景羡眉头紧紧锁着,手掌撑在脑门上揉了揉,宿醉让他很疲惫。
在看清面前人是谁后,他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冷冷一句,“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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