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郅便在回阿哥所的路上碰见了董鄂十九。
“奴才董鄂十九参见四阿哥!”
听到这话,江郅步子停顿下来,看着单膝跪地行礼的董鄂十九似笑非笑地说道:“不错!董鄂一族倒是有几分胆气,即使如此,那跟着来吧!”
说完,江郅就抬步往阿哥所走,而留在原地的董鄂十九则被吓了一身冷汗,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后,心里更是胆战心惊,如此青天白日之下,四阿哥他怎么敢如此……虽然心里顾虑重重,可最后他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等董鄂十九到庭院的时候,就看见江郅坐在石桌上品茶,茶香扑面而来,可董鄂十九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
看着木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董鄂十九,江郅放下茶杯,笑着说道:“把信拿出来吧!”
话音刚落,董鄂十九惊愕抬头,目光直视江郅,不可置信地说道:“四阿哥你,你怎么会知道……”
见此,江郅云淡风轻地说道:“有什么大惊大怪的?既然爷有能耐将密信放进董鄂增寿的书房里,那你董鄂一族有什么风吹草动,又是什么本阿哥不知道的?”
淡淡的笑声却让董鄂十九毛骨悚然,心里那一点点小算计瞬间烟消云散,砰地一声重重跪在地上,随后将袖笼里的密信取出,并恭敬地双手高高奉上。
“奴才有罪!主子恕罪!董鄂一族愿誓死追随主子,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江郅没有言语,将信抽了过来,看完之后,江郅将密信随手放在石桌上,看着还跪着的董鄂十九,缓声说道:“起来吧!”
“喳!”董鄂十九恭恭敬敬地站着,再不敢有丝毫小心思。
“董鄂一族的忠心,爷暂且相信,不过,你要知道,天下之大,奴才多的是,爷不缺奴才,更不缺心怀算计愚蠢的奴才,你可明白?”
“奴才晓得!”董鄂十九心头一紧,头垂得更低了,暗恨自己刚刚的举动如此愚笨。
“明白便好,此信你带回去交给董鄂增寿,他的时间不多了,只有半月!”
闻得此言,董鄂十九急忙躬身施礼,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密信。
“主子放心,奴才定会将信送到!”
“去吧!”江郅挥挥手,董鄂十九便退下了。
望着董鄂十九离去的背影,江郅突然笑了,果然,这上赶着的买卖做不得,如此人物竟敢来试探自己,不过,经此一遭,也足够他提心吊胆一辈子了。
如江郅所料,董鄂十九踏出阿哥所,行至一处拐角,腿忽地一软,若不是手扶着旁边的廊柱,堂堂八尺男儿恐怕当场便要跪了下去,回想方才那一幕,董鄂十九懊悔不已,只恨自己不该擅自行动,去试探四阿哥,以致落得如此局面。
回到住处后,董鄂十九将密信交给了董鄂增寿,至于阿哥所发生之事,却是只字未提。此后,每每见到江郅,董鄂十九都恭敬异常,生怕有丝毫不敬,而此事也一直深埋在董鄂十九心中,犹如一根鱼刺,让他如鲠在喉。
………………
在各方面风流涌动下,万众瞩目的选亲宴开始了。
才三更天,京都许多高门大户都已经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乌拉那拉府邸,早早就亮起了灯,绿芜安安静静地坐在绣凳上,看着镜子中给自己梳妆的额娘,心里很是酸涩,眼眶微红,忽然间烙在心头的伤就这么结成了疤。
“绿芜!你听额娘的,那寻常秀女梳那小两把头,可额娘的绿芜这么美貌,额娘觉得还是……”
乌拉那拉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侍候的刘嬷嬷冷着脸打断了,并顺势从其手里拿回了象牙雕花梳子。
“夫人!老爷早就交代过了,此行必得谨慎小心,小姐的妆容,还是奴才来侍候,夫人坐在一旁休息就好了。”
其实对于乌拉那拉氏夫人和这府里的青樱格格的穿着打扮,刘嬷嬷觉得自己是真心看不来,明明青樱格格花朵一般的年纪,相貌也是端正大方,可偏偏穿得老气横秋。当女儿的穿得庄重过了,而这当额娘的却穿得艳丽的很,粉嫩嫩的难怪能独得那布尔大人的宠爱,不过,粉色娇嫩衬得颜色越加苍老难看。
被挤走的乌拉那拉夫人还没来得及发怒,门外突然闯进来了一个人。
“拦住她!”
“干什么啊?”
一阵撕扯后,众人才看见眼前这个发丝凌乱,像疯婆子的奴婢,竟然是阿箬,青樱格格的贴身奴婢,以前府里的大红人。
“阿箬!怎么是你?你在这是干什么?”
听到这话,阿箬使劲挣脱旁边丫鬟婆子的钳制,爬到乌拉那拉夫人面前,拉着她的裙摆哭着喊道:“夫人!您快去救救小姐吧!小姐,她上吊自杀了啊!”
“青樱!我的女儿!”乌拉那拉氏夫人就这样哭着跑了出去,独留下屋内傻眼的奴婢。
见状,刘嬷嬷直接命令她们都退下。
转头看着微微失落的绿芜,苦口婆心地安慰道:“小姐莫要放在心上,等小姐中选后,那就是四阿哥的人,皇家的人,女子以夫为天,小姐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啊!”
“嬷嬷!还是赶紧梳妆吧!时候不早了。”
对镜贴花黄,娇俏女儿郎,绿芜的心已经飘到了紫禁城,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模样……
相比之下,富察府里简直乱套了,灯火辉煌的府邸里,满是富察夫人高声的叫嚷和歇斯底里的咒骂,哪里有丝毫朝廷命妇的风度。
“你们这些偷懒的贱皮子,说说,都说说,小姐怎么会得了风寒啊?你们是谁偷奸耍滑的啊?……你们知不知道,那可是皇,……来人,将这个贱皮子连同她们的家人都给本夫人卖到宁古塔去!”
这话一出,富察琅嬅的闺房里所有侍候的奴婢都跪下了,在此生死关头,素日被压着的胆怯奴婢们也鼓足勇气,为自己争一条生路,就算被发配到庄子上,也比全家丢了性命强,这可是皇后之位,她们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夫人!奴婢冤枉啊!昨晚是素练姐姐侍候的小姐!”
“是啊!夫人,素练姐姐平日里就爱独霸着小姐,昨晚更是在梳洗后,赶走了我们所有人!”
“夫人!刚刚奴婢来的时候,素练还在隔间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小姐发高热,还是奴婢发现的,夫人恕罪啊!”
……
顿时整个闺房里都是此起彼伏的哭泣求饶声,而素练则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瘫跪拔步床边,双目无神,好像死了一般。
正在这时,门外一个穿着锦衣的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停在了屏风之外,富察夫人见到男人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急忙地走了过去。
“大伯!琅嬅突然高热不退,现在可怎么办啊?等会可是要进宫参选的,要是去不了,那这皇后……”
富察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齐皱着眉打断了。
“行了,都到了现在这地步了,选秀肯定是参加不了,我等会进宫向皇上告罪,再为琅嬅请太医回来!”
听到这话,富察夫人炸了,她辛辛苦苦培养女儿这么多年,特别是夫君李荣保逝世后,孤儿寡母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富察琅嬅这个女儿身上。而之后的计划也十分顺利,自己的女儿富察琅嬅十分出类拔萃,而自己的大伯家也没有同龄的女儿,因此这次四阿哥的嫡福晋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只要女儿成了嫡福晋,不出意外以后就是大清皇后,自己的儿子以后也能有指望,有后族的荣耀辉煌,他们富察家何愁不兴旺荣华,可如今一切都毁了。
“不行!绝对不行!琅嬅必须得进宫!”
看着疯魔的富察夫人,马齐眉头紧皱,声音不耐地说道:“够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这是富察家没那个运道,好好照顾……”
马齐正嘱咐着,就见疯魔的富察夫人提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将冰冷的茶水泼在了富察琅嬅的脸上,茶壶落地的声音让马齐回过神来。
“琅嬅!富察琅嬅!你快给额娘醒来!快醒来!为了富察家!为了你弟弟!你怎么能不省人事啊!”
最后这场闹剧还是马齐强硬让嬷嬷打昏了富察夫人,后来一步的马齐夫人才收拾了残局,看着床榻上脸色惨白,不省人事的富察琅嬅,马齐夫人心里满是怜惜。
至于那些侍候不周,可又着实无辜的奴婢们,为了避免富察夫人的疯魔行为,最后影响富察一族,马齐夫人在富察夫人还没醒过来的时候,直接做主给她们赎身,将她们送到了自己庄子上,而罪魁祸首素练则交给了富察夫人出气。
而等富察夫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看着还昏着的富察琅嬅,她直接让人把素练活活打死,都是这个贱婢毁了她女儿的皇后梦,毁了富察家的辉煌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