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时分,谢玄毫无征兆地从床榻上惊醒过来。
“夫人!”谢玄的惊呼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书房里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隔间外守夜的小厮吴忠。
吴忠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瞌睡虫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一个激灵后,他赶紧点了灯,匆匆进了里间。
灯火通明,吴忠一眼就看到自家侯爷满头大汗,面色苍白,一副受到极大惊吓的模样,他当即心急如焚担忧地问道:“侯爷!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要不要奴才去请大夫来看看?”
听到吴忠的问话,谢玄这才缓缓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揉揉额角,却摸到了一手湿漉漉的汗水。
“不必请大夫,去打一盆水来。”
“是,侯爷!”吴忠连忙应道,他将烛火稳稳地放在灯座上,然后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去。
不多时,吴忠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
谢玄在吴忠的侍候下,用温水仔细地洗了脸和脖子,温热的水流带走了他脸上的汗水,也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人顿时清爽了许多,但一想到刚刚那个真实得仿佛亲身经历一般的梦,他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他谢玄机关算尽,为成武侯府耗尽一生心血,岂能最后给他人做嫁衣!
“吴忠!速速去把你爹叫来!”
吴忠听到这话,心中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立刻应了一声,端着水盆匆匆离去。
不多时,吴管家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了书房。
“侯爷!”
看着眼前垂手而立、恭敬异常的吴管家,谢玄并未言语,而是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他。
此刻,吴管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再加上今晚之事不同寻常,让他不禁汗流浃背,忐忑不安。
其实,谢玄也不放心让吴管家去查,可如今这成武侯府的老人真是屈指可数,唯有吴管家是自幼跟随自己的,那些事情才能查得水落石出。
想到梦中的北河坎村,谢玄声音冰冷地说道:“吴海,你跟了本侯多少年了?”
听到这话,吴管家心中一紧,连忙回道:“侯爷!奴才六岁就跟着您,如今已经四十六年了。”
“四十六年!本侯当了三十年的侯爷,你也当了三十年的侯府管家,吴海,你可还担得起本侯的信任?”
话刚说完,吴管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随后一边哭着磕头,一边赌咒发誓。
“侯爷!当年之事都是奴才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想岔了念头,可奴才自幼侍候侯爷,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丝毫异心啊!”
其实,当年谢玄发卖红袖之事,就是吴管家悄悄向谢玉通风报信,他本以为只是一件小事,没想到自那以后,侯爷就对他疏远了几分。不过,因为自己的大儿子仍在侯爷身边侍候,他便以为此事就此了结。
谁能想到会有今晚这一遭,此时吴管家以为侯爷要秋后算账,处置自己一家,便如捣蒜般连连磕头表忠心。
看着吴管家赌咒发誓,谢玄才稍稍放了几分心。
“行了,本侯有要紧的事情差遣你去办,希望你能守口如瓶,若是此事办得妥当,以往之事既往不咎。”
听到这话,吴管家如蒙大赦,他擦了把眼泪,信誓旦旦地说道:“任凭侯爷差遣,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次奴才就是个哑巴,绝不会再透露半个字,辜负侯爷对奴才的厚爱。”
见此,谢玄招了招手道:“你附耳过来!”
吴管家立刻起身,走到谢玄身边弯下了腰。
一阵耳语后,吴管家面露惊愕,如遭雷击般久久不能回神。
看着吴管家魂不守舍的样子,谢玄声音冷酷地说道:“此事关乎整个成武侯府,若是有丝毫差池,吴海,别怪本侯不念多年主仆之情。”
话音刚落,回过神的吴管家立刻后退几步,对着谢玄言辞笃定地回道:“侯爷您放心!奴才堵上一家老小的项上人头,绝对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行,赶紧去查!记得一切隐而避之。”
吴管家离开后,谢玄起身去了外间书房,找到一个大箱子,里面全部都是谢珩幼时的练笔之作,字如利剑,力透纸背,小小年纪,已露锋芒,越看谢玄就越心烦意乱,觉得这就是上天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
“爹!今儿个日头不错,儿子扶您出去晒晒太阳!”
看着孝顺的儿子,周全笑得合不拢嘴。
走到屋外,周全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角的铁棍,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瑞儿,那靠着的铁棍是何物?”
听到这话,江郅笑着说道:“爹!您怎么忘了啊?那铁棍您平日里总是爱不释手,晨起都要耍一遍棍法的,要不儿子给您演示一遍。”
说完江郅拿起铁棍便在院子里挥舞起来,棍棍生风,虎虎生威,犹如蛟龙出海,又似猛虎下山,好不威风,直看得周全拍手鼓掌,连声叫好。
“哈哈哈,瑞儿你这套棍法可真威风啊!”
“爹,您这夸奖的儿子都不好意思了,这棍法还是爹您教儿子的,来,爹您自己试一试,想必是病了一场,有些事都生疏了。”说着江郅就将手里的铁棍放在了周全手里。
周全握着手里的铁棍,想到刚刚儿子那威风凛凛的样子,顿时热血沸腾。
“好!那爹就试一试!”
很快,周全就由一开始的生疏到最后的得心应手。
周全本就身材魁梧,高大威武,猎户出身的他,更是比常人多了几分血性,虽然大病初愈,可有江郅灵露的调理,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精神,再加上如今手里挥舞的棍法,更有几分威武不凡的武将之姿。
“主人,周全都快五十多岁的人了,让他舞刀弄枪干什么,不是该好好孝顺,让他安享晚年吗?”
“婳珑,记住,按照现在的身世,周全刚刚三十而立,正是人生拼搏奋斗之际,再说有灵露滋养,你自己瞧瞧,他有那么老吗?”
听到这话,婳珑附和地点了点头,确实不像快五十岁的人,不过,他还是不理解自己主人大费周章让周全练武的用意。
见此情形,江郅看着周全,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解释道:“婳珑,你难道忘了吗?周全的愿望可是当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啊!成武侯府人心难测、关系复杂,像周全这般直爽忠厚的性子,又怎能适应得了那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呢?与其让他在那里受苦遭罪,倒不如让他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完成自己的志向。”
更为重要的是,这样做能为这次认祖归宗增加筹码。
若是周全还是原来那老猎户的模样,恐怕谢玄会觉得颜面扫地,到时候说不定会将周全另做安排,暗中监视起来。
成武侯府可是功勋卓着的武将世家,谢玄更是能文能武,即便此时谢家已经由武转文,但这并不意味着谢玄愿意看到祖宗的光辉从此黯淡无光。
若是他发现周全这个亲儿子在武学上天赋异禀,那他必定会悉心栽培周全,如此一来,周全既能避开成武侯府的尔虞我诈,也离成为大将军的志向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