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止住泪水的小马护士,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样,哗哗的流淌了下来。
那个美丽的花帽,在我媳妇的宿舍里放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也知道,她时不时的就要戴在头上照镜子,那以后,我就发现她更加喜欢照镜子了。
尤其是她特别爱在我的面前非要显摆一下,追着问:好看不?好看不?
结婚前,我总是立刻展现出无比崇拜的神情,并且使劲盯着,看上好长一会儿,还夸张的说道:“哇塞,这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啊!”
她则骄傲地说道:“病人们都说,我是咱们医院最漂亮的护士,你就捡了一个好大的便宜了吧!”
结婚后,我有时候会说道:“啊,病人说的啊!”
两个“啊”字都拐着弯的音调,惹得她还是追着捶我。
冬去春来,花帽上所有的花都渐渐的枯萎了,就那样她也没有舍得扔掉它。
结婚后,放在家里的电视柜上展示,就那样精心的保存了十几年。
每次看到它,我媳妇的心里就特别的感动,她会告诉我哪朵花以前是鲜红鲜红的、哪朵花是淡淡的紫颜色、哪朵花是嫩黄嫩黄的、哪朵花是粉红粉红的、哪朵花是洁白无瑕的、哪朵花是那种优雅的蓝色的、哪朵花是三种颜色的、哪朵花好像还是有七彩的颜色。
我真的不知道,她竟然还能够记住花帽上的每一朵花原来是在哪个地方,哪朵花是什么颜色的,她的描绘,让我也很动容,我知道她被病人们的真情深深的打动了。
她还会告诉我:“精神病人也是人,虽然他们有的时候行为怪异,有的时候不知所言,有的时候冲动伤人。尤其是发病的时候,他们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行,有的甚至会伤人毁物,很危险的。但是,那是病情发作时的正常表现,他们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而已。我们应该为他们做更多的有益的事情,而不应该去轻视他们,更不应该欺负他们,对他们的任何伤害,都是不对的。每个人都有人格,精神病人不应该丧失人格,尊重他们,是我们的责任。社会上对他们的偏见和歧视是由来已久的,最主要的还是惧怕他们的、无可预知的危险行为,害怕他们伤害了别人。有的时候,我一想起来,就觉得这对他们很不公平,因为他们也有权利享受属于他们的东西。我们要有责任去改变社会的偏见和歧视,因为我们是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我们承担着保护好他们的重担,这个担子有的时候想起来真的是很沉重、很沉重的。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是最需要关怀和被爱的群体,是社会上的最弱势的一群可怜的人,是社会上最不被人接受的一群人,为他们奉献爱,我想应该是很值得的,我们无私的做这些事情,也是一定会得到好报的。”
就冲她说的这一番话,我就觉得她真的是一名非常合格的共产党员,是我值得爱的媳妇!
时光虽远,但是那些过去的每一个时间段里,总会有闪光的东西让我们怀念,这些怀念应该记在记忆的深处,永远永远的留住!
第二年我们结婚了,繁忙紧张的工作和生活,把我们都锻造成了精神病院的标准员工。
在她的带动下,我对精神病人更好了,我把他们看作是一个一个的正常人了,与我们一样有思想、也有情感,我努力地去接近他们最深处的思维,试图给他们带来平安的住院生活。
后来,我们有了儿子,我们那个很简陋的小家也几经搬迁,先从土坯房搬到了单位自建的小楼房。孩子大了,需要上幼儿园了,又从小拐弯村搬到了市区,在另外一处撤村建居时盖起来的小区,那里公交车多,也比较繁华,送孩子上幼儿园也不算远。
再后来,我们就搬到了现在的这个小区,因为一直都没有一个地下室,用来存放多年的杂物,加上几年间的搬迁次数过于频繁,所以和大多数的中国人一样,越搬家,我们的东西也越是多。
因此,那个美丽的花帽,也不知道是在第几次搬家的时候,就悄然的遗失了。
我的媳妇在某一天忽然想起来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它了,她很遗憾,也很生气。
她就把这个责任全部都推到了我的头上,说我一点都不关心她的事情,是对她极端的不负责任。没有办法,天下向来是只有老婆大人最大的,我只好扛下来这个责任了。
但是,说句心里话,我和媳妇经常会提起来这件事,她还要绘声绘色地讲述,那个她有生以来见过的、世界上最美丽的花帽。
在她的描述中,那个花帽简直就是天下最美的一顶鲜花编织的帽子,那些红色的、粉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雪白的和淡紫色的花,也是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的、最美丽的花。
她还说,那个花帽是她这一生戴过的最漂亮的帽子。
每次说完,她的眼睛都是潮湿的。。。。。
那确实是一顶最美的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