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讪笑着回身抱住她,打开那本日记的最后一页,给她看日记最后的一首情诗:
《那夜的雪,一直在下》
那夜的雪,一直在下
风,好像不会停了吧?
雪,在这个孤寂的夜里,一直在下
我缠绵的思绪
陪着柔肠百转的他
分开,是痛
相守,是怕
在你的记忆里,从没有过这样的爱情
也没有过这样难做的回答
只是想喝一杯解愁的酒的
不知道为什么
却喝到了难以自拔
守护着爱情,忍受着折磨
随风啊,随风啊
在空间记住了那个约定
不知道
我能等到哪一年的华发?
在飘雪的季节,还是开始了
在春天里,愉悦地、快乐地发芽
也许都盼着就这样走过
一个个春秋、一个个冬夏
度几番雨雪、看无数次月圆
心里的那份幸福,慢慢开出绚丽的花
那夜的雪,在心里一直的下
没有寒冷,是温暖的悄悄情话
刻骨铭心地记录在——心底深处
痴痴的等,等待那一袭洁白的婚纱
最后的括号里是郭欣怡的名字。
妻子轻声的读了一遍,然后放下日记本,看着我悠悠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真的是过于聪明了。老一辈的人就说过:聪明过火就要得病的。杨凯文应该就是属于一这类人。有几次我带着病人在室外活动,也遇到过他,因为你说过几次他的事情,我就有点好奇。所以,我还和他说过几次话,我发现他真的很善辩,半个小时之内,在任何话题上我是无法与他辩论的。他的知识面很宽、辩论能力很强,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但是,半个小时过了后,他的思维逐渐散乱,意识也在高度的亢奋中,开始逐渐偏离方向,以至于前言不搭后语,直至胡说八道起来。”
熄灭了书房的台灯,我拉着妻子的手,轻轻抱住她。妻子靠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我亲了一下住她的唇,在她的耳边说道:“正常人的生活才是幸福的!”
我感到了她的温柔,我轻轻的点点头。
是啊,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他们连过简单幸福的生活,都是一个奢望。普通人的生活虽然平淡无奇,但是却很幸福。
杨凯文住了七个月院,病情基本稳定下来,他也不再执着于自己的右颧骨。但是他每天都要把脸刮得光光的,那样他才放心,这是另一个代替他怀疑右边颧骨异常的动作,比疑神疑鬼好很多。
他让郭欣怡来接他出院了。
杨凯文和郭欣怡走之前,特意要求和我再谈一次话。在病区的接待室,我们三个人谈了一个多小时,郭欣怡没怎么说话,几乎都是杨凯文在说,我也只是随声附和了几句,感觉也没说什么特别值得记住的话。杨凯文对我们的精心治疗和康复非常的感激,因为这样的话我听得太多了,几乎都要麻木了,所以没怎么特别的在意。
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他们,回去后还是要按时的服药,让杨凯文多想想郭欣怡对他的那份爱,要听她的话,只有在日常的生活中始终保持积极向上的心理,才能更好的防止病情复发。
最后,我很随意地问他们对今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
杨凯文这时忽然拉住了郭欣怡的手,然后说道:“我们俩已经商量好了,城市的喧嚣实在是让我们特别不适应,准备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安静的生活。”
“那么,什么地方符合你们的愿望呢?是准备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市吗?”我问。
“不,”杨凯文很肯定的回答我,“我们在这里创业了十几年,已经都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而且,这里有很多风景特别好的地方,以前忙于挣钱,都没有怎么旅游。虽然这几年为了看病花了不少钱,但是我们还有房子,准备卖了。然后我们结婚,也不准备大操大办了,反正结婚证已经领了,两家人和一些亲戚在一起坐坐就可以了。欣怡也决定辞掉她的工作,我们去选择自己快乐幸福的生活。”
郭欣怡那天的脸色和情绪也非常的好,她对杨凯文这次住院的恢复情况很是出乎意料,她点点头表示杨凯文的决定她非常的支持。
然后,郭欣怡还幸福的稍稍靠近一点杨凯文,又对我说道:“夏大夫,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他的照料,每次他都告诉我,你和他的谈话让他的治疗效果明显,我们现在要去过我们曾经憧憬过的,快乐幸福的生活,我们再也不忙忙碌碌的了。过去的那些不知道休息和享受的日子,真的是太辛苦了,我们不准备再挣辛苦钱了,就是想好好的在山清水秀中愉快的生活。而且,只要他愿意,我可以跟着他去世界的任何地方,那也是大学时代我答应过的。所以,我们现在就是在好风景的地方去旅游,哪里生活的开心舒适了,就在哪里停下来待一段日子。以后,很可能不会定居在哪一个具体的地方,咱们这里值得去欣赏的地方是太多了。有机会我们也会回来看你的。”
那本日记我还给了他们,并嘱咐杨凯文,一定要珍惜和郭欣怡的爱情,好好生活,调理好自己,放开心情生活。
他们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任何消息,从内心来说,我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且幸福生活的。也许他们流连于某个风景地,在那里定居了也有可能,没有消息有的时候其实对我们精神科来说就是好消息。
二零一六年的七月份,我的儿子高考结束了以后,按照计划,我约好了小舅子的一家人,带上了岳母,准备做一次自驾旅游。设计好的主要目的地是全国最美的那个高原风景区,沿途赏美景、吃美食,因为我们一家人十几年也没怎么在省内游玩过,儿子又报考了省外的院校,以后的时间就不多了。
一路上,我们游览了那拉提、特克斯、巴音布鲁克,还走了风景天下第一的独库公路。有时间我会把这次自驾游经过的风景区,和吃过的美食给读者们介绍,但是这里我还是抓住主题,因为那次旅游我根本没有想到能再次见到杨凯文和他的妻子郭欣怡。
记得是在到达最后的目的地喀拉峻之前,为了养足精神好好游览风景出奇美丽的喀拉峻,我们在特克斯城休息了一晚。特克斯是世界上着名的一个以八卦图形建成的小城,县城虽小,但是民风淳朴,在宾馆对面的公园,我观看了那些从草原上收集来的、形色各异的、大大小小的石头,还有一个文物陈列馆,我很喜欢看历史和文物陈列馆,经常感叹于古人的勤劳和智慧。
第二天一早,我们开车上喀拉峻,一路翠绿的原野,让人赏心悦目。在旅游区停下车,坐上了景区的大巴车,我们终于登上了喀拉峻最高处的观景点,看着那一条蜿蜒曲折的“天眼”,站在山坡上,我瞬间就被震撼了。
到了中午时分,一家人在一个小亭子里铺开单子,把带来的吃的喝的都摆上,有几个哈萨克族的小孩子,牵着一只羊在我们附近招揽生意,与他们或者与那只其实不怎么好看和有特色的羊拍个照,一次要五块钱。我儿子很感兴趣,拉着他妈照了好几张。
我看着不远处的游人,忽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两个人感觉特熟悉,于是仔细看,正好他们也转过身,是他们俩!
我对老婆说道:“你看,那是不是杨凯文和他的媳妇?”
老婆看了一眼后,很肯定地说道:“就是的。”
然后,我们站了起来,朝着他们走过去。这时候他们也看到了我们,杨凯文马上迈开大步向我们走过来。
我们四个人在这里意外的相逢,真是说不出的开心,于是就在山坡的草地上席地而坐,很惬意的攀谈起来。
他们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就特别的好,杨凯文依然是很健谈。但是,每到一定时候,他就会自觉地停下来,让他的妻子郭欣怡说话,他终于不再成为每一次交谈的主角了。
我从交谈中得知,在这十几年的时间中,他们两个人在新疆的所有风景区走走停停的,几乎转遍了全疆。去年,他们在巴音布鲁克租了一套房子住下来,这里的空气好、风景也好,竟然流连忘返的住了一年多。
我看到杨凯文虽然略显了一点老态,毕竟他也快五十岁了。但是,他还是那样精神矍铄,手脚利索。我问他们,有没有病情复发,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告诉我,十几年了没有一次。大概杨凯文的心情放松了,也没有了激烈的竞争,大脑空明,生活就很愉快,再加上坚持服药,病情就不会再次复发了。
我真的很开心他们能这样幸福的生活了十几年,而且这样还能白头偕老的继续生活几十年。和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告辞,下山去了,说是去另外的地方,叫什么名字我现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也是山野鲜花盛开的地方,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希望余生他们相携到老、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