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董芳照着惯例按时端了药进去,要喂父亲喝下。
董伟成侧躺在床上,脸上已经深深的凹陷了下去。他的眼睛微微阖着,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跟着颤了颤。
董芳蹲下身来,轻声道:“爸,药煎好了,我扶您起来先。”
董伟成竭力睁开眼皮,眼仁里映着董芳的影子,气息孱弱道地摆了摆手。董芳明白,这是父亲有话要说。
她忙放下碗盏,靠近父亲身边:“爸,我在呢。”
董伟成抖着手伸了出来,董芳忙握住,父女俩相视一望,竟都跟着一道哽咽了起来。
“爸,咱们不哭啊。我喂您把药吃了,医生说了,只要咱们有信心,肯定可以撑过去的啊。”董芳扭头揩了揩眼角,瓮声瓮气道。
董伟成晃了晃头,双眸愣愣地望着女儿,颤声道:“阿芳,全怨我这副身子骨不争气,这些年净连累你了……”
话没说完,他眼中又淌下两行泪来。董芳忙取了热毛巾过来,替父亲细细擦拭着脸面:“爸,不说这些了,就安心养着身体好么?”
董伟成喘着粗气,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好不容易才定住神道:“阿芳,我始终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和君匋啊。君匋好歹成家了,总算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可是你呢?要是我不在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要有个头疼脑热的,又有谁来照顾你呢?”
董芳轻声道:“我现在手头有钱,有公司,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投资。不说大富大贵,但是吃穿总是不愁的,这点您放心好了。”
“再能干,那也不是不知疲倦的木头人呀。阿芳,你一个姑娘家,在社会上遇到的麻烦事总是比男人要多的。这些年,你吃的苦头还少么?我是担心啊,真的担心……”董伟成嗫嚅道。
董芳直言:“爸,你放心好了。公司也好,家里也好,我总是会料理地妥帖的。只要我还有一口饭吃,也绝对不会看二弟一家吃苦。爸,你要相信,我可以的。”
董伟成苦涩一笑:“我当然晓得,我女儿是有本事的……只是……”
话没说完,董伟成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董芳忙拿了毛巾替父亲擦拭着,却看见上头印染着一大块的血渍。
董芳觉得心都跟着碎了,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看父亲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经不像往昔那般自有神采,那双眼皮子一盖上,仿佛就不会再睁开了。
她突然觉得怕,是真真的害怕,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董伟成挣扎着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本存折,交到董芳手上,呐呐道:“这钱,我存了好多年了。里头一共十万块钱,都是你平时拿回来孝敬的。我这把病秧子,也没处花钱,全都给你存着了。”
“万一,我要是身故了,丧礼的钱就从里面出,余下的你自己留着傍身。天有不测风云,一个姑娘家,要多为将来打算……就当是救急的钱了。”
说罢,董伟成整个人就疼地蜷缩了起来。他的面色因为疼痛而涨红着,汗珠不住的往下落。
董芳红着眼眶,替父亲轻拍着后背:“爸,我知道了,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