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结束后,董芳太过悲恸,昏昏沉沉的过了几日。
月光淡淡的照在窗前,风吹着树杆呼啦呼啦地响。一想起父亲,董芳便觉得像被人狠狠扎了一刀似的。这寂静的深夜里,泪枯气咽,她就算想哭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等到天光大亮,梳妆镜前恹恹地梳着头发,董芳又难免想起父亲的死,心中又跟着悲泣起来。
她总觉得噩音如果是一场梦该多好?遽然醒来了,生活一切还是从前那个模样。她还是早起替父亲煎药,给父亲做饭,日日陪伴在身侧,说着属于父女俩自己的闲话。
细细碎碎的余活儿还不允许董芳停顿下来。她还要准备头七,准备羹饭,还有祭祀的酒席等等。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董芳亲自操办完的。
后来,董芳进了医院,起因是她突然在日间咳血了。经过医院一番检查,医生判定咳嗽的血是来自喉咙里,那是因为哭伤了嗓子所致。君匋担心董芳身体,要她多在家休息,公司的事也不愿她再去操心。
转眼过了数月,又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潇潇知道董芳喜欢桂花,特意拿水焯了,装罐子里送到董家老宅去。
桂花用处多,可以搀小馒头里做成桂花馒头,也可以用来下酒酿汤圆。董芳特意做了一盒桂花酥,让潇潇带回去给爱潇当零嘴吃,也算是她作为姑姑的一片心意了。
这一日晌午,董芳刚忙着做完酒酿,身上那件围裙也跟着解开来。她借着天井的阳光,拍打粉末灰尘。那一头黑发,清清爽爽的用黑色发夹别在鬓边,整个人面颊都是红润的。
”在忙呢?”
顺着声音回过头去,董芳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那是手里拎着两盒礼包,正朝着她走来的张叔青。
如今的董芳,已经不是当年还在校园里的青涩学生了。叔青的一声响,并不会让她慌了手脚。她已经是芳芳饲料的掌门人,果断、能干,能够负担得起许多人的生计,也能为自己的生活负责。
“怎么,我脸上长麻子了?还是头上出白发了?”董芳发觉叔青在打量着她,不过笑着问了句。
叔青随董芳进屋内坐下,“那倒不是,就是觉得许多年不见,你看着精干了许多。”
“虽说岁月但凡经过,总是会有痕迹,我看你倒是一点也没变呢。”董芳沏了一壶黄茶,斟了一杯递过去:“前阵子忙丧事,家里也没功夫顾念到去买咖啡。你要是喝不惯茶叶了,也别见怪。”
叔青将茶盏放在桌上,眯起眼望着董芳,喃喃道:“在国外许多年,胃总还是那个中国胃。也不至于喝多了咖啡,就喝不惯家乡茶叶了。”
董芳礼貌笑笑,径自低头啜了口白开水,不置可否。
“董芳,你这些年过的还好么?我后来给你去了几次信,都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我真的……”叔青说着,目光又跟着晦暗了下来。
“哦?是么?自从收到你的订婚请柬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任何消息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后来生意上的事情也比较忙了,我也确实没功夫看什么信了。”董芳抬起头来笑望着叔青,脸上早已经是释然之色。
叔青低头咀嚼着黄茶,入了口,竟尝出了苦涩滋味。
他苦笑一声:“这次回来我也听说了,你现在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了,真了不起呢。”
“都是为口饭,混日子罢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你倒是抬举我了。”董芳淡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