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抽上了,茶喝过一口,叔青垂着眼眸,断断续续的说起了这一年多来的遭遇。
原来,叔青初到深城的时候,发现这里的模式与他了解的完全不同。诸如在美国,计算机的产品销售需要“代理商-分销商-零售商”这三者组成的模式来进行商业链的运作。
而此时此刻的深城,虽然计算机蓬勃发展,遍地都是暴富的神话,但是销售方式上,却只有批发和零售的差别,整体的模式也不够成熟。叔青只得临时租下了一间商铺,每天等着客户上门来,顺便看看其他的机会。
在此过程中,叔青结识了一个名叫马青山的人,并且让他的公司做了自己的代理。一开始,双方协定按照营业额度的一定比例收益进行合作,以此签订了代理合作合同。
这个马青山脑子活络,诸如叔青手里拿过来的电脑是3万多块钱成本,市场价是4万。他愣是有本事用十几万的价格,高价卖给了一个来此考察的乡镇企业家。一转手,就是近十万的利润,这让周遭不少人看了都眼红。
借着光鲜的销售业绩,马青山已经不能满足于原来的收益,几次三番地耍横,要求提高分配额度。叔青到底是个读书人,经不过马青山的手腕,想着先站稳市场为主,也便退了几步,由着他去。
事情发展到后来,马青山说有大客户,直接拉着叔青货仓全部的货运走了。叔青左等右等,却一直等不到款项回笼,直到他发现马青山已经联络不上了,他这才知晓是上当了。
货被卷跑了,资金流也没了,商铺无以为系,软件开发无疾而终,一夜之间叔青失去了所有。他自是不甘心就此打道回府,而后在天桥底下睡了两个月。
在此期间,有人捧着烟来搭讪,说是有好的生意项目可以和叔青合作,还包吃住。人一旦落魄,基本生活都很难保障的时候,若说要再保持理智就更难了。叔青咬咬牙,决定跟对方去看个究竟。
一路坐着大巴到了广城以后,叔青方才知晓,这是落进了传销圈里。每日一堆人关在一间密闭的小屋里,大家聚坐在一块,漫天胡说想着发财梦。为首的所谓“老师”一边画着大饼,一边不断地打压着在场所有人的自尊心。
吃着烂叶子,沾着白开水,将亲朋好友骗到这里来当下线,成了这小屋里人唯一选择。可叔青不甘心,也不愿意在这里彻底沉沦。有一日,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他从厕所的窗户顺着水管往下爬,总算是逃脱升天。
后面的故事,董芳也便能猜到几分了。逃出广城后的叔青,身无分文,一路吃尽了苦头,流浪着回到了锦县地界。
董芳很难想象,以叔青的自尊,何以忍受的下这么多的折磨和羞辱。她多少有些起了怜悯的意思,偏过头,悄无声息地揩了把眼角。
而予叔青而言,生活和精神上的折磨不算什么,反倒是董芳的同情目光让他觉得如坐针毡。
“咳……”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呛的厉害了,整个人脖子上青筋都跳了起来。他的面色由白转紫,简直难受极了。
“你不该再抽烟了,咽喉怕是要出炎症的,过几日休息好了,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下身体吧。”董芳将他手里的烟头夺过,直接扔进烟灰缸里捻灭。
“不用!咳咳咳…….”叔青急的站了起来,一下又被胸口冲出的咳嗽声给击中了,很快又瘫坐回了位置上。
就算落魄到了这副田地,他也还想在董芳面前保持最后一丝体面。靠在椅背上,叔青的手有些开始发颤,哆嗦地就像两只青蛙在迸跃着。
他的眼里有难堪,有悲怆,有羞愧,整个人的骨头都抖得“咯咯”作响,看着整个人随时都能散架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