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芳和袁慈忠对着棋盘面对面坐着,几乎都不需要客套话,一下就开局上手了。两人都是一副不服输的劲儿,结果没到几分钟,董芳就输的溃不成军了。
“哎,你这个‘象’怎么越过我的‘车’走前面去了?不对不对!赶紧回到原来的格子里去。”袁慈忠眼尖,发现了董芳犯规,忙不迭地喊出了声。
董芳平日里脾气也算和善,但一想到第一局就输子了,后头与袁慈忠就没商量的机会可言了。她只得死皮赖脸地嘀咕道:“这‘象’我是斜着走的,进退都有章法,不算违规。”
“你们姓董的怎么都这样呀?哦,你说不违规,那就算翻篇了?游戏规则就是游戏规则,哪有随时变更的道理,你这样,我还怎么跟你继续对下去?”袁慈忠拍起了桌子,脸红脖子粗的,一点也没有要让董芳半分的意思。
下棋时候说的都是急了的气话,也不管袁慈忠心里究竟怎么想,董芳倒是并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要不这样,你的‘兵’我也让一步。它就直接绕到底线,可以变成‘后’,这你总不亏吧?”董芳仍旧替自己争取着机会。
袁慈忠一脸鄙夷和不屑道:“这棋没法下了,棋品不好,下再多盘也是白搭。”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相互都在较着劲。眼见着袁慈忠一点也没有要和解的意思,董芳心下暗暗叹了一声,到底是自己挑起的事端,还得赶紧化解了才好。
“老袁,你呀,可不能跟我一般见识。你看看你多磊落,我就是一钻营小商人,对吧?”董芳自嘲了一声,而后主动起身给袁慈忠倒了一杯热水。
袁慈忠干瞅了半天,还是咬咬牙,将棋盘推到一旁,给董芳递过来的热水腾个位置。下棋的矛盾,那只在棋盘上。但凡喝上了热茶,对上了话,那又是可以闲话的时候了。
董芳也不着急提海城的事情,不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前她刚到杭城和余县的事儿。有董芳在宾馆面试经理时候哭笑不得的见闻,也有两人在图书馆相遇时候的事情。又说当年袁慈忠在仪表厂食堂里干活的利落,还有进了芳芳饲料以后的拼劲。
这些过往但凡说起,那都是细碎的话,如今早已经成老黄历的旧事了。董芳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患上了念旧的毛病,这样一想,就莫名有些英雄气短的意思了。
想当初,她多少雄心壮志在余县开分厂,又废了多少心思将袁慈忠给挖过来做主理人?如今好了,袁慈忠要甩袖子不干了,余县分厂临时顶上的代管能力实在不行,没一个能像袁慈忠那般能称董芳心意的。
不谈海城,不谈董君匋这些让袁慈忠觉得带刺的话题。袁慈忠听着董芳说起那些过去的种种经历,他倒也并是那么排斥。袁慈忠一改先前的沉默,主动聊起了余县公司运行初期,门前的大排档,还有里头卖的小酒,是如何的解乏恣意。
“夜里十点以后出了厂门,大排档还没收摊。一杯酒三块钱,可算不上便宜。但公司门口喝的味道,就是比自个去小卖部买来的要强呢。”袁慈忠说着砸吧了下嘴巴,颇有几分怀念的意味。
“这就像我现在,就喜欢一个人去吃口热烧饼、小馄饨,简简单单的,滋味最是好了。真要上馆子,上好的饭店去,吃饭都觉得勒着脖子。”董芳说着一下就笑出了声来。
袁慈忠看了董芳一眼,沉吟半晌,方才轻声说道:“董总,你还是回去吧,不必陪着我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就想好好歇一歇,喘口气,往后你就当我这人不存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