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四个孩子……最小只有周岁大……还是个小婴儿……最大也不过四岁……父母不要他们……将他们撇下……自生自灭……四个孩子……凭着他们自己的努力……活下来了……那么……”
赵程月声声哽咽，她问：“那么他们还要孝顺生下他们的父母吗？”
众臣们又一次面面相觑，心里一阵唏嘘，惠民郡主是在说她自己吧？！
他们想到的是：难道惠民郡主的父母没有死？
不然，惠民郡主，没事想这些做什么呢？
“他们生下你们……自是要孝顺的，”立首辅说。
“如果你是我呢？你还能说要孝顺吗？”赵程月真诚的看向立首辅。
立首辅心里一堵，若放他自己身上，他自是接受不了！
但自古，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难道要在这里说“天下有不是的父母”吗？
“自是要孝顺的，”立首辅艰难的吐出六个字，这六个字似乎是带了棱角般，有些刮刺他的喉咙。
“那么……生恩……与养恩……又怎么区分？是生恩大……还是养恩大？”赵程月就盯着立首辅瞧。
立首辅知道他被赵程月盯上了，头皮一麻，深怕赵程月话中设置了陷阱，回话时，也有些迟疑了。
立首辅尽量挑书中说的道理，他说：“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
“也就是说，四个孩子……真正要孝顺的是养他们的人……对吧？而这生恩……在他们生父生母……将他们抛弃时，就已经没了……是不是这个意思？”赵程月就睁着清澈无害的大眼睛盯着立首辅。
立首辅有一堆的大道理可以说，可……
现在百姓们可不管这些，只会觉得他欺负了赵程月！
“惠民郡主，你说这些，究竟有何目的？不妨直言？”立首辅受不了，已经在心里举了双手。
“我只是……有问题想不明白而已……就想求一个答案，”赵程月真诚的看向立首辅。
立首辅只觉得脚下站的那一片地有针扎他，他想跳开，可他避不开。
“男子上天……女子是地……男子主外……女子主外……是常理也，可女人为什么要是男人的财产呢？”赵程月失神的喃喃着，一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
邢冰消上前一步，道：“本朝的婚姻法，是不是可以稍微改动些呢？”
重臣想，增加这么一条，也影响不到他们，所有没人反对。
皇帝点头：“朕会在本朝婚姻法中加上这么一条，若有发现，则按律处置！”
赵程月在心里给邢冰消竖起大拇指。
“儿女是父母的财产……是父母想杀就杀……想卖就卖吗？”赵程月睁大双眼，显然很满意邢冰消的提议，所以跳入到下一个问题。
皇帝想到他流落在外时，也是被骗他说是他父母的人直接卖了，深有感受。
“自是不行！儿女出生后，便是一条生命，自是想杀就能杀的？！这一条，也要回进婚姻法中！”皇帝皱眉。
现在谢朝的百姓已经少了半数，这要在故意杀孩子，谢朝的百姓只会越来越少！
这怎么成？！
“至于这买卖……”
自古就有。
“前朝青朝时，就有立过一条律法，不得买卖小孩，已经有先例，不如直接引用？也将其列入到婚姻法中，”邢冰消真诚的看向皇帝。
皇帝：“……”这是他不能认祖归宗的同胞弟弟提出的请求啊！
“好！”
皇帝只犹豫了一会儿，便重重的点头。
朝臣们又又一次面面相觑，不过这些动摇不了他们的权势地位，所以也没人站出来反对。
“父母在无私产……我其实也不能理解……如果是善良的父母……一心为了儿女……儿女们长大了，也会一心向着父母……怎么能靠着剥夺……儿女们的财产来控制……儿女呢？”
赵程月真诚的看向皇帝。
皇帝想到的是邢冰消。
邢冰消有私产，可他的私产不能在他自己的名下，一但是在他自己的名下，邢府的人就能以“父母在无私产”的由头，将邢冰消手里的所有财产都没收。
“自古以来，都是‘父母在无私产’，”邢尚书急忙站出来反驳。
“惠民郡主，你不觉得你的要求提多了？”
“我……就是想……让婚姻法……更全面些……”赵程月目光微闪。
她现在只是提一句，等到新的婚姻法出来后，她就写一行小字，将其例进婚姻法中。
等到朝中官员们发现时，已经晚了。
当然，这样做之前，她得提出来说过。
“你要求修改婚姻法，朕同意了，”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邢冰消一眼，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赵程月一眼，对二人微颔首。
他可没听过婚姻法得加上那么一条，但……这事关他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他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能趁机，让邢冰消独立出来，也是不错的。
邢家该换一个族长与宗妇了。
皇帝又有了新的打算。
“谢皇上为天下女子着想，谢皇上……”
赵程月轻轻推开邢冰消，再次对皇帝行福礼。
事情能解决，皇帝也满意了。
* * *
回邢冰消私宅的马车上——
赵程月已经虚脱的靠坐在马车壁上，邢冰消也坐在马车上，看着这样的赵程月，心里一阵难受。
“你又何必……真让……”邢冰消心疼。
赵程月冲邢冰消笑，虚弱无力。
“表演……再真，都会被瞧出来……”赵程月喘着气回答。
“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邢冰消皱眉，取出糕点。
赵程月有气无力的晃了晃头。
还没出宫，还没跟静坐的百姓们会面，她还不能恢复气力。
“你……”
邢冰冰定定的凝视着赵程月，突然发现，如果是赵程月非要做的事情，无论他如何说，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出了皇宫门口——
虚弱的赵程月由邢冰消扶着探出马车外。
“是惠民郡主……”
跟着一起静坐的百姓也都是饿得脸色苍白蜡黄，叫喊时，也是有气无力。
赵程月看着与她一样嘴唇干裂的人，心头情绪一阵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