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颂华没有回答她,而是径自下了楼。
小青脸色发白地跟在她后面。
一直走出茶楼,小青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现在要去哪儿?”
去哪儿?
谢颂华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韩翦这忽如其来的一招,着实让她措手不及。
他既然这会儿找过来,恐怕真就只有两日的闲暇时光了。
可她前头才答应了谢云苍,不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去,眼下要如何想办法去登州?
小青见她没有回答,也不敢再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她后面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谢颂华才转向了小青,“你在京城呆了多少年了?”
小青悄悄打量了她一眼,随即便垂下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姑娘的话,奴婢……自小就生长在京城里。”
“进过宫吗?”
几乎是小青的话才落下,谢颂华的下一个问题就砸了过来,而她的目光便一直盯在她身上。
“进过。”
果然如此。
她是萧钰手底下的人,自称护着自己的情况下,还能对付三五个锦衣卫,这样的身手,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人才了。
培养出了这样一个人才,岂有不用的道理。
而她女子的身份,有些深宫里头的事儿,交给她方便得多。
“那好,替我做一件事情,但是,我先要问你的是,你还记得你刚来我跟前的时候说的话吗?”
小青毫不犹豫,“奴婢成为姑娘的人开始,便只忠于姑娘一人。”
“好!”谢颂华轻轻点头,“那我现在告诉你,在我跟前做事,能力不足问题不大,只要你不虚夸,老实说明就行。但是,你记住,我的原则是,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或许你现在心里会对我可能多少还有些不服气,毕竟我只是一个深闺小姐,分明没有丝毫能力。
但是,你的卖身契在我这里,我到底也是个挂了名的县主,这是你上一任主子给你我划定的你我之间的形势。
不过,我可以承诺你,我只差遣你三年,三年后,我放你自由。”
这话显然让小青意外,谢颂华平视着她的眼睛,“我说话一向算话。”
小青沉默了两息,才郑重道:“是!”
方才她回来时,谢颂华那句话不过是在她表现不力的时候,摆明自己的态度罢了。
实际上,需要韩翦出动人数不少的厂卫去拖住她,就已经说明小青的能力了。
这样一个能力出众的姑娘,凭什么对自己忠心耿耿?
她又不像丁香等人那样,要依靠自己才能活。
谢颂华并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人格魅力,或者个人能力。
所以,干脆在一开始,就摆明车马,反倒能让双方都找到合适的相处方式。
这一次,对于小青的表现,谢颂华很满意,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对她吩咐了几句。
小青听到她的吩咐,显然有些惊讶,却什么都没有多说,只应了一声,便匆匆下去了。
谢颂华直接让车夫载着自己去了新宅子里。
兰姑姑的丈夫十分老实,大约是拿了她那么多东西的缘故,第二天就请了几个人,将院子里里外外都处理好了。
谢颂华去的时候,有几个工匠正在院子里砌墙。
他们夫妻什么都没有问,倒是那几个工匠好奇,这方方正正的盒子一样的东西,砌出来是做什么用的?
兰姑姑的丈夫闻言立刻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横竖不会少你一分钱,你只管做好事情就是了。”
说完发现谢颂华过来了,又连忙过来见礼,“姑娘这会儿怎么来了?这里一团乱,腌臜得很,可不要脏了姑娘的鞋。”
谢颂华头上带着幂篱,那几个工匠倒是朝她看了过来,但是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
谢颂华便直接进了内室。
兰姑姑和丁香两个人正分门别类地整理药材。
也难为两个人,原本对这个东西一点儿都不了解,跟着谢颂华一年多,愣是将这些常见的药材认了个七七八八。
兰姑姑见着她过来,便笑吟吟地告诉了她现在各项工作的准备成果,家具已经叫人打去了,多加了点儿钱,对方承诺五日后就可以送过来。
放药材的柜子是直接去买的成品,这会儿已经放满了西面两间屋子的墙壁。
另外最中间的屋子里还摆了几个书架,预备给谢颂华放医书用的。
她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轻轻点头道:“很不错,跟我想象得差不多。”
“不急,才这么两三天,就准备得这样好,已经大大出乎我的预料了。”她的手指轻轻地扫过那些药材,轻声道,“只是我可能马上就要出门一趟,等回来的时候能用上就行。”
兰姑姑有些诧异,“姑娘要出门?去哪儿?要去很久么?怎么这么突然?”
这个问题谢颂华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一一解释,只好笑着道:“只是听说了一些事情,也不确定,等事情下来了再说吧!”
兰姑姑这才注意到小青没有跟过来,谢颂华随口应付了过去。
眼看着她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兰姑姑和丁香赶紧将手头的工作收了个尾,便一起回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谢颂华只觉得心乱如麻,好像许多事情一起堆了过来,竟不知道先想到的是那一件。
以韩翦那个人的能力和性格,江氏夫妻在他手上的事情,应该是错不了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纵然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自己,原主是原主,可是原主的记忆到底存在于她的大脑中。
就算她刻意不去想原主从前的事情,可那些记忆也慢慢地融合进了她的身体。
那些原主与江氏夫妻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温馨的画面,那些相处的温情,就是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好像那些感情也慢慢地被她给继承了。
因而才会在听到韩翦说那些话的时候,那样的激动和失态。
那种担忧的感觉,是自然而然地生发的,好像就是来自于她的内心,而不是因为原主的影响。
还有就是这一次的登州之行。
韩翦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一定要将自己弄过去,一定有他的算盘。
他与萧钰是死对头,将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实在说不清楚。
而登州这个地方,现在似乎变得尤为诡异。
萧钰与登州之间好像有些不寻常的关系,而谢云苍却是登州卫指挥使的上封,更是兵部的堂官。
前两日在梦坡居,从云先生的口中,还知道太子与登州那边似乎也有些关系。
她是一只被锁在井底的青蛙,哪怕蹦得再高,也看不到外头的世界。
而登州这个各方势力角逐的地方,她这样贸贸然闯进去,到底会发生什么,她实在无法预料。
也没有半点儿把握。
还有萧钰……
他说的话能信么?
成亲在他看来真的不重要么?
真的能如他所说的那般对待这段婚姻么?
她嫁过去之后,要用什么样的办法,让他解除对自己的囚禁?这一次的登州之行, 会不会是一个转机?
想到这里,谢颂华知道自己今晚大约是没法睡觉了,干脆翻身爬了起来。
从一旁的抽屉里将自己之前记录的本子拿了出来,然后细细地写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列上,然后在最中间写上“登州”两个字。
又在每两个人中间画上线条,写上彼此之间的关系。
而在萧钰和谢云苍之间画上线条之后,正要落笔的时候,忽然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