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想好了。”李首辅微蹙着眉,“日后可不得反悔。”
“老师,溢之何曾与您说过假话。”陆渊脸色虽略有疲倦,但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夫不懂。”李首辅叹了口气,“只要你们家国公爷不反对老夫也没意见,只是这么快哪来得及啊!”
“老师,这个您不用担心,妆奁、喜服一应事务溢之都会妥帖安排好,绝不会让您和师母为难,只是新娘子那边也请你们好好安抚,她向来胆子小。”陆渊说着说着,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
李首辅哪能错过这千年难逢调侃学生的机会,忙笃悠悠开口说道:“溢之,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呢,老夫真是看走了眼。”
“老师,您就不要取笑学生了。”陆渊老老实实回答。
“你既然这么说了,老夫难道还有拒绝的理由。不过溢之啊,结婚可不是儿戏,您可要想明白。”李首辅突然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年轻人,是什么让这位沉稳的世子爷变成这副一惊一乍的毛头小伙样。
“溢之绝不后悔,多谢老师成全溢之。”陆渊拜了一拜后站起身,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去吧,去吧,真是没眼看。”李首辅嫌弃地摆摆手,暗自腹诽这想出一出是一出的得意弟子。
一边嫌弃一边又心中暗喜,且看他那天如何收场,他可是最爱看戏的人。
陆渊神清气爽地出了门直奔宫门,现在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要是宫里那位配合,那就万事大吉了。
太极殿御书房内,宋怀仁听得眼睛都直了。
“溢之,这……”他面色难堪,“这可是真的?福王可知?”
“臣罪该万死。”陆渊匍匐在地上,口中念道,“这本是皇家辛秘,臣僭越了,请陛下饶恕。”
“你先起来说吧。”宋怀仁脸色沉郁,这惊天秘密让他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陛下,至于福王知不知道臣不知。不过这件事,臣已经查得明明白白,陛下若是不信,臣会提供证据。”陆渊淡声说道。
“那朕姑且信之。”宋怀仁手中的朱笔顿了顿,叹了口气,“那就按你说的办,朕会给你个说法。”
“多谢陛下,密旨之事也定会水落石出。”陆渊定定说道。
“只是委屈了你白白浪费了这五年。”宋怀仁看着自己从小到大的伴读,说不心疼也是假的,“不过以后你们成了婚,朕也就放心了。”
“多谢陛下成全。”陆渊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宋怀仁看着他走出御书房,心情不免有些沉重。这么多年来,难道他和母后都误会了父皇?父皇其实真心里是袒护他们母子的?可惜父皇已逝,一切都只能是揣测。
院子里暗香阵阵,却原来是院子里的那几棵腊梅开了。
苏浅陌披着厚厚的蓝缎团花纹灰鼠斗篷站在院子里一角,看着腊梅娇黄花瓣,脑海里出现一句古诗“不肯皎然争腊雪,只将孤艳付幽香。”
古人眼中的腊梅应该是出尘而又孤傲的吧?
“娘子,婢子折几枝供在案头可好?”小玉见她凝神看着初开的腊梅问道。
苏浅陌摇摇头笑道:“这花好好开着,折它干嘛,不过也就这半月的花期就落了。”
小玉听她这话说的有些萧索,料她定是想念世子了。
主子也是,也不知天天在忙些什么,除了时不时差人送些吃食、补品、小娘子喜欢的小玩意儿过来,就是偶尔深更半夜回来,那会儿苏姑娘早就睡了,他也舍不得吵醒她,只呆呆坐在床头静静看着她,没过多久就又匆匆走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段日子倒好,连着有三天没有回来了。快到年底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只有他们院子冷冷清清的。
她怕苏姑娘多心,那天传去信息时还特特问了几句。主子却回复不必,让她多多照顾好苏姑娘,其他不用管,待他来时再解释。
她心中不免有些埋怨,难道世子忙得连抽空白天回来看她一眼都没有时间吗?老是偷偷摸摸晚上来,能不让人多心吗!况且怀着孩子的妇人爱东想西想,情绪本来就不稳定。
她想起苏姑娘这段时间都静静的,不太说话,每天都靠在窗口绣那幅鸳鸯锦帕,好像怕是绣不完似的。
“娘子,您说的对。这腊梅花真好闻。”她没话找话说道。
“嗯,这几棵都是素心腊梅。”苏浅陌淡淡说道,从前,自己的母亲最爱这种腊梅,他们家屋门口就有一棵这样的素心梅,清清爽爽,香味淡雅。
“娘子对腊梅很了解?”小玉问道。
“我想爹爹和娘亲了,我们家门口也有一棵这样的腊梅。”苏浅陌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天灰蒙蒙的,好像就要下雪了。若是年前下雪,这路就不好走了。”
“娘子,您又不赶路,下不下雪也没事。下雪了,我们可以在院子里堆雪人,可好玩了。我可会堆雪人了。”小玉笑着逗她开心。
“啊,这倒是挺有意思。”苏浅陌的脸上勉强露出些笑容。
“娘子,外头冷,快用小手炉暖暖手。”李嬷嬷南方口音,一见人三分笑,看着一脸慈和。
“多谢李嬷嬷了。”小玉接过小手炉,眼尾的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苏姑娘出神地看着那几枝腊梅,眼里有泪光盈盈。小玉心想,她终究是不开心的。
“后日就是腊月二十四,是我娘亲的忌日,我好想回去看看,我想他们了。”苏浅陌无比惆怅地说道。
她知道小玉定会将她所有的信息原封不动地传给陆渊,但愿他能同意自己和弟弟一起去村子里的后山去祭奠爹爹和娘亲。
她坐在窗口,收拢最后一根丝线,那副锦帕已经全部绣完了。
她默默祈祷,求爹爹和娘亲在天之灵保佑他们能够顺利出逃,求老天爷保佑一切顺利。
那一晚,陆渊来得很早,正要传晚膳,他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