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陌看他这副虚弱不堪的样子,连忙摆手让他不要再说话。
昏黄油灯下,他披头散发,满脸血污,明明是一副落魄模样,可苏浅陌却觉得他即便这样,仍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
她不禁暗叹一声,这要是破了相,倒是有些可惜了。从翡翠手中接过油灯,她仔仔细细端详了他一番,见他穿着的还是那件藏蓝绸衫,倒是看不出身上还有没有伤。
她心里想着这般朝廷高官,看着高高在上,一呼百应,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原来随时会被人暗杀。妈呀,这种富贵,她宁可不要。
“小姐,那我们要把他藏到哪里啊?”翡翠看着这血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握住小姐的手支支吾吾问道,“您看,这么大个人怕是不大好藏吧?再说了,我们要如何把人带进府中?”
苏浅陌挠了挠头,看着陆渊又想了半晌。
“有了,我园子靠近锦鲤池那边刚好是外墙,角落那有个狗洞,就让他从那边进来吧,外祖母他们定是不会发现的。至于老周,碧玉你看着办,就说人送医馆了,让他别和人说就行。”苏浅陌咬唇说道。
只要人能安全送进了园子就好办了。她贴身的婢女就这两个,虽还有几个二等丫头和嬷嬷,可她们知道她爱清静,没事是不会主动进主屋的。
听到狗洞两字,陆渊暗中笑了,也亏他家小夫人想得出来,不过,为了靠近她,钻个狗洞他也甘之如饴。瞧瞧,自家夫人多心善啊,定是对他印象不错,要不然一个闺阁未出嫁的女子怎么救他一个大男人,自己这计谋算是成功了一半。
“小姐,这计策甚好。”碧玉连忙拍手称好。
“可小姐,这位陆大人是个男人,您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哪能与他……”翡翠欲言又止。
“这倒也是。”苏浅陌蹙眉说道,“不行,要是让人知道我与他共处一室,那不就……不行,不行。”
小玉一看苏浅陌就要变卦,连忙附耳说道:“小姐,陆大人不过是藏个两三天,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啊,再说他那样儿,要行不轨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吧?”
“去去去……”苏浅陌红了脸,碧玉这丫头总是神神叨叨的,这话怎说得出口,什么行不轨,人家陆大人可是对亡妻念念不忘,怎会对她起什么心思。
又看他气息奄奄半死不活的样子,算了,自己也不打算嫁人,闺誉什么的也不管了。若是自己帮了他,往后天下绣庄去上京发展也能得他助力。
这样一想,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闭眼假寐中的陆渊虽说头还有些发涨,心中责怪染墨这人下手没轻没重,可心里头却乐滋滋的,能与她短暂相处几天那可是三年多来他梦寐以求的美事。
不过有小玉在,怎可能让自家主子钻狗洞呢。她带着陆渊三转两转就转到外墙边,熟门熟路招来其他暗卫,一使劲就将陆大人提留着越过墙去了。
“主子,让您受委屈了,您先趴在这里别动,等少夫人拜祭完织女娘娘,属下再来接您。”小玉摘了一把草叶快速撒在陆渊头上身上。做戏做全套嘛,后头就全看世子爷自己的本事了。
此刻,月入中天,一弯上弦月高高挂在上空。草丛中蟋蟀的鸣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不远处池塘边的蛙声也开始此起彼伏地叫起来,真是热闹得紧。
陆渊索性好整以暇地放松身子躺在了草地上,仰头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和闪烁星子。
不知道自己这是有多久没有如今夜这般有闲情雅致,心里不免思念起上京家中的三个糯米团子,若是他们也在,那该有多好啊。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他们三个一声又一声地叫着爹爹。陆渊的唇角渐渐勾起,宝贝们,下回爹爹和娘亲一定要带着你们来金陵走走,看看南方的水土是多么的钟灵毓秀。
许是他身上带着血腥味儿,不一会儿蚊虫开始围着他打转,那花脚的大蚊子可是他从没见过的,不一会儿脸上身上都起了好几个大包,他只得不停地驱赶,可架不住它们闻着味儿汹涌地前赴后继。
等小玉偷摸着来带他时,陆渊已是满脸满身的包,这会儿可真算是鼻青脸肿了。
小玉架着他从后门进了耳房。
“主子,这是主屋的耳房,小姐说了,这里最安全,您先在这里凑合一夜,等下属下过来为您上药换衣。”小玉低声嘱咐。
幽暗油灯下,看自家主子满脸的蚊子包,真是又心疼又好笑,心里想着主子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种苦。
陆渊浑身痒得难受,说又说不出口,只抓耳挠腮地使劲抓痒。应是刚刚有只毒蚊子在他眼皮上盯了一口,这会儿,他右眼整个眼皮儿都肿了,看上去特别吓人。
“这可怎么办好?”小玉有些着急,“主子您且洗洗,属下去问小姐要些伤药和消肿的药膏来。”
陆渊点点头,浑身痒得难受:“快去,快去,很是要命。”
他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皮肉之苦,那钻心的痒和疼真让人受不了。
“怎么样?陆大人可好些了?”拜了织女娘娘回来的苏浅陌见碧玉慌慌张张蹙着眉头的样子,有些奇怪,担心这位大人是不是不好了,若是死在她园子里,那可是要说都说不清了。
小玉只得一五一十地将陆渊被毒蚊子咬得体无完肤的事告诉了苏浅陌。
“哎呀,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苏浅陌掩嘴咯咯笑道,笑了半晌又觉得有些不厚道,忙憋住笑。
“把那李郎中给的青草膏给他涂一涂,可怜他细皮嫩肉的如何遭得住我们金陵郊外的大花毒蚊子。哈哈,别说他没被歹人一棍子打死,倒是被我们园里的毒蚊子毒死了。”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又笑了。
少夫人,这可是您自己的亲亲夫君呢,怎一点都不心疼呢。小玉忍不住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