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府,管家从书房中走出,正撞见鬼鬼祟祟站在抄手游廊下的贺嘉年:“少爷,您怎么在这?”
小路站在贺嘉年身后,一脸的紧张。
“嘘!”贺嘉年自廊柱后走出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爹回来了?”
管家点点头:“您可是有事要与老爷说?”
“没有没有,”贺嘉年连连摆手,吞吞吐吐地道:“我爹心情如何?”
他这话问得蹊跷,管家皱起眉头,贺嘉年讪笑道:“有没有不高兴?”
管家狐疑地看着他,书房内传来贺之珍的声音:“谁在门外嘀嘀咕咕的,进来说话。”
贺嘉年一惊,管家忍着笑:“少爷,请吧。”
贺嘉年不情不愿地走了进来,贺之珍正埋头在书案上写着什么,抬起眼皮看了贺嘉年一眼,后者连忙上前见礼:“爹爹,一向可好?”
“你又惹事了?”贺之珍不咸不淡地回道,他将近四十的年纪,颌下青须打理得井井有条,两眼炯炯有神,身穿燕服素雅简约,似笑非笑地看着贺嘉年。
“唔...”贺嘉年尴尬地收回手。
贺之珍看向管家:“咱家这位少爷一旦客气起来,你就得小心了,指不定又惹出了什么祸。”
贺嘉年难为情地道:“爹...”
贺之珍将笔搁在笔架上:“先生留的功课可认真完成了?”
贺嘉年面不改色地道:“完成了。”
贺之珍明显是不信的,笑着问道:“当真?”
贺嘉年挺起的胸又缩了回去,支吾道:“先生前几日还夸我来着...”他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转而问道:“爹,我都好几天没与您见过了,公事如此繁忙吗?”
“还是老样子,缺人手。”贺之珍看他一眼,笑道:“不过我每日都是回家的,你倘若真想见我,一定是能见到的。”
“这不是怕打扰爹休息吗?”贺嘉年大言不惭地道。
贺之珍忍不住笑了:“你把这份才智用在读书上,明年的春闱倒是有希望的。你爷爷是嘉靖朝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你爹是本朝二甲赐进士出身,若你也能金榜题名,咱们贺家一门三进士,爹也就心满意足了。”
贺嘉年倍感压力,含糊地应了,又陪父亲聊了几句家常,便假托温习功课告辞,贺之珍摆了摆手,揉了揉眼眶,再次埋首卷中。
贺嘉年轻手轻脚离开,小路正在游廊下等着他,见他出来快步迎上前:“少爷,老爷可知道了?”
贺嘉年笑了笑:“我姐姐说得狠毒,但还是心疼我的,看起来我爹并不知情。”
小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贺嘉年收敛笑容:“好个屁,要不是听了你的,少爷怎么可能把钱花个精光?”
小路眼珠转了转:“少爷,你不是知道小姐把钱放在了哪里吗?”
贺嘉年变了脸色:“借是一回事,偷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贺嘉年好歹是读过书的,怎么能干这等下流事。再说了,若是被我姐抓到,那不得被她打死?”
小路脸色尴尬道:“小姐既然心疼少爷,又怎么会舍得惩罚。”
贺嘉年不说话了,小路偷眼观瞧,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您是贺府的少爷,即便犯了错,又有谁能真个动了您。再说您也不是白拿,等赢了钱再连本带利还给她便是了。”
贺嘉年听得怦然心动,舔了舔嘴唇:“你胆子很大。”
“嗯?”小路一惊。
贺嘉年目光幽幽:“比我的胆子还要大。”
小路被他看得发慌,连忙辩解:“小的全心全意为少爷排忧解难,其他的都没有考虑。”
贺嘉年的语调中听不出情绪:“我打过你,你不记恨?”
小路道:“我是奴才,做的不对少爷打我,那是让我长记性,小路感谢还来不及,何谈记恨?”
贺嘉年满意地点点头,思忖良久才道:“你先去我姐院中探探虚实,再做计议。”
小路听得一阵兴奋,点了点头快步离去,不多时回报:“小姐被夫人唤去了。”
天助我也!
贺嘉年心中砰砰直跳,走到月亮门口却又停了下来:“你在门口守着。”
小路答应一声,贺嘉年脸色紧绷地走入了院子,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干这事,紧张地手脚冰凉,通体僵硬,抖抖索索地钻入了贺秀秀的闺房。
小路站在月亮门前,焦急地等待着,脚步声响起,管家走了过来,小路一惊,管家看上去有些着急:“少爷呢?”
小路心里咯噔一声:“不,不知道...”
“不知道?”管家脸上不好看了:“你不是跟在少爷身边伺候的吗,少爷上哪里去了你都不知道?”
小路哪里敢说出贺嘉年的去处,哭丧着脸:“上个茅房的功夫,少爷就不见了踪影。”
管家道:“适才老爷想起还有事要问他,我去他房中找过了,也没发现。正好,你陪我一起去找。”
“这...”小路为难地道。
管家伸手点指着他的鼻子:“你最好能尽快找到少爷,否则老爷怪罪下来,有你的好果子吃。”
小路无奈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贺嘉年在贺秀秀房中翻箱倒柜,找出一只梨木盒子,打开来耀眼夺目,盒中所装尽是金银细软,另有数张银票厚厚一摞。贺嘉年看得口干舌燥,抽出几张面额巨大的银票匆匆放入怀中。
“谁?!”门口一声轻喊。
贺嘉年吓得汗毛乍起,哎哟一声跌坐在地,忙不迭回过头来,却见何姐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何姐看看那只木盒,再看看一脸恐惧满头大汗的贺嘉年,瞬间明白了他的目的,她急匆匆走向贺嘉年:“少爷,你疯了不成?!这只匣子是小姐攒的嫁妆,你若是偷了去,小姐能饶得过你吗,老爷能饶得过你吗?”
贺嘉年见是她,悄悄松了口气,从地上一跃而起,将那木盒塞入柜中,向门口走去。
何姐伸开双臂拦住去路:“趁一切还来得及,把钱还回去!”
“这是我和我姐的事情,与你这老虔婆无关,把路让开!”贺嘉年色厉内荏,恶狠狠地威胁道。
“不成!”何姐态度很坚决:“除非你将钱还了,否则我死也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