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知,他不过是沈渊的身外化身,修为未曾结丹,不足畏惧。但对于沈渊本尊,在座诸位多少都有些忌惮,特别是当初淮山一战,众多金丹修士抵不过他一人。此言分明就是给沈夫人底气。哼!登门拜谢?只怕到时只会捅破天。
修真界强者为尊,沈渊此番恐怕当真是安了心思,护了蓝家。恐怕在此花多少心思,到时也讨不了好。渐渐的,世家的焦点,被有意的转移到目前九州被魔族点燃的烽火之上,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晚间,客房中,蓝卿若朝着镇定翻书,不被外界打扰一般的沈渊说道:“夫君,经方才所见情形,似只有无垢山与凤凰岭对蓝家虎视眈眈。”
沈渊翻页的手指微顿,扬眉道:“都是豺狼虎豹之辈,你当谁是良善的?”
“可岳、谢两家几乎未有吭声啊?”蓝卿若不解的走到他身旁的软榻坐下。
书本放下,沈渊屈腿而坐,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谢锦瑟临危上位,其余世家心中本就有不服之心,就算夺得蓝家金丹修士,恐怕也守不住。况且谢家内部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纳入金丹修士是何等大事,谢家族内诸位倚老卖老之辈,她也不敢自行做主。”
蓝卿若舒适得轻叹,抚弄着他的衣襟,“那岳家呢?”
沈渊眼眸微微眯起,“岳家?恐怕是自顾不暇了。”不过说到此处,心中也不由敬佩岳九霄的动作,若非自己占有先机有所安排,恐怕岳家暗地吞噬起来也未察觉。缥缈峰朝着蓝家修士,开出的条件着实丰厚。
“嗯?”何为自顾不暇,岳家是出事了?
“就算岳家是巨石,祭冥泉之事也将此巨石推到了悬崖边。”对岳家之事,沈渊并不想多提,诸事他自会斟酌,处理妥当,不必让她跟着烦心。伸手拂过她的脸颊,将碎发往而后勾弄了下。“今日我本以为,你会怯意。齐家吓着你了?”
“嗯。”蓝卿若颔首,抿唇道:“他那副尊容,怕也没多少人不惧吧?”简直跟僵尸没有多少区别了,甚至比上次在缥缈峰所见,更加狰狞。“夫君,齐家当真如传闻那般,吞食骨肉至亲?”妻子、儿女都是烹饪的食物?这种残忍至极的家族,是如何成为九州六大世家之一的,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未曾亲见,难辨真伪。不过他体含幽冥鬼气却是事实,无垢山出来的修士也多是这幅嘴脸。就算传闻不实,族中诸人也定用冥器修行。”沈渊下颚在她头顶缓缓摩挲着,“如同我当日使用招魂幡,若日子救了,多半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啊?那多难看。”蓝卿若一脸嫌弃的撅嘴。
“为了提高修为,夺舍换身都不奇怪,更何况是一副皮相。”沈渊瞅着她轻笑,“我是否告诉过你殷疏狂原本的身份?”
蓝卿若摇头,她只知道殷疏狂是魔域君主,他还有什么原来的身份吗?对了,好像是有一个……“他是你师兄?”
沈渊顿住,后破颜而笑,“这岂非显而易见。”
那殷疏狂见他一次,就唤师弟,不知才显得奇怪吧。
蓝卿若不禁皱眉,盯着他不眨眼,莫非里面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你可听过:斩得三尸,即证金仙。”沈渊问道。
“师尊曾说过,这是成圣必行之路。”蓝卿若颔首。
“传闻魔尊纵横三界时,曾取笑三尸之论。因觉若是人之本性尽数斩去,人将不再为人,与花草树木无异。更为印证自身观点,以心血化出分.身固形存于世。”沈渊眉头微蹙,略有叹息,“……殷疏狂便是这心血所化。”
当年师尊无极老祖论其此事时,仍不胜唏嘘。
蓝卿若睁大眼睛从沈渊怀中起身,惊愕万分。“殷疏狂是从魔尊的体内分出来的?!”这又是什么情况,简直惊骇好吗?
魔尊!这种只存在与传说中的人!虽说三界传言,巫山神女与魔尊功归于尽,可蓝卿若自己心里有谱,多有又是一段虐心虐身的往事。否则……不是自己唱衰,以神女的战力恐怕没有办法与魔尊正面一战,就算她写下了《诛魔策》,这修为战力的距离实在相距太远。
“不错。”沈渊颔首,“你可知分.身修行永受本尊制约,被其掌控生死。殷疏狂如此自傲之人,如何甘愿永远趋于人下,受控与对方,就算是魔尊也不例外。”
分.身受制与本尊,这本是常理。莫非还有其他法子能够解决不成?“那殷疏狂脱了掌控?什么方法?”
“夺舍换身。”沈渊低沉说道。“巫族有一秘法,名唤玄之阵,抽取魂灵舍去肉身。”
“夺舍?那还是自己吗?”蓝卿若不由问道。不过接下来她也能理解殷疏狂的选择,在他的心中或许从未有过自己,他诞生之初就是旁人的分.身,不算独立之人,甚至还可能引以为耻。夺舍与否,或许根本不重要。还能增进修为,不再被魔尊控其生死。
“他心中如何想,旁人又怎会知道?”沈渊眯起眼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中划过一丝冷然。“所以修士为提高修行,何止是皮相,身体血脉都不足道。齐家主自然也不例外……”
蓝卿若点了点头,表示了然。仰首满足的笑道:“只有夫君例外。”
“怎么,感动了?”沈渊调笑道。
“嗯。”怎能不感动,夫君即将化神的修为都抛下了。
“那怎么也该对我好些,莫要动辄发脾气不理我。”想起棋局之事,沈渊趁机提要求。
蓝卿若瞠笑,继而别扭的斜视道:“那是生活情趣。”
“哦,是吗?”沈渊轻轻的搂着她的身子,眼中尽是笑意,“没有下次?”
“那……你不能一直拖着我下棋?每次都弄得怪丢脸的。”一直输,谁心情会好的!
沈渊眸光闪烁,颔首道,“好。”
“也不能先对我发脾气。”若是他先生气了,对自己甩脸子。自己还得默默不敢吭声,这可不行。
“好。”
“要陪我去吃美食,上次漓水河畔的阳春面真的不错,下次你一定要试试。”
“好。”
“不能去做危险的事情,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若是遇上殷疏狂之流不能硬碰。”
“好。”
“还有……”
沈渊立即打断,好笑的看着她,“等等,是我在提要求,怎么最后变成割地赔款了?我应了这么多,你也好歹应我一下?”
“噗嗤。”蓝卿若咧唇笑出声,伸手捧着他的脸颊,轻哄道:“以后我会很疼你的,好不好?”
红晕瞬间爬上沈渊的脖颈,甚至有往上涌的态势,也不知想到什么,良久之后才极轻的应道:“嗯。”虽然宛如蚊声,几乎不闻。
……
岳九霄回到飘渺峰,所见的第一人并非他所以为的门中修士,而是……孟家二少,孟家唯一带着脑子的人,孟仲。
“想知道蓝家结果,为何不去问你大哥,跑来我这儿作甚?”虽话语中冷漠异常,但神色却并非那么回事。对于孟仲这位同母兄弟,岳九霄总能多些情意。
“我可不想被他念叨。你又不是不知我大哥的性子,平日里挂在嘴边的莫过于孟氏门楣,凤凰岭的世家地位,再不济也是修行证道。”孟仲摇曳着纸扇,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就我这不务正业的,不被他骂死才怪。”
“你倒也知道自己不务正业,于修行上怎么也不用点儿心。”岳九霄嘲讽说道:“如今孟家,你的修为怕是垫底了吧。”
孟仲合上折扇,悠闲无比的否认,“我总比勺儿强些。”
有勺儿在,垫底的也不会是自己啊。“我根骨本就不佳,就算我有天缘也修不成大道,何况这些年我也没看出天缘在何方。那又何必白费功夫,做些结界封印不是更好。”在这方面,孟仲倒是极能看开。反正修士修行,最终也不过为了跳脱轮回,不死不灭,这些东西,他用些法器幻术也不难做到。可惜大家似乎都不以为然,看此刻岳九霄一脸叹息的样子就知道。
“好了,言归正传,此次蓝家之行,究竟如何?”孟仲认真的问道。
岳九霄瞥了他一眼,方才缓缓将所经之事细细道来,其中对那位本不起眼的沈夫人强调了几句。但孟仲的心思却最多的放在另一件事上,那就是……“沈渊的分.身?”
“不错,没想到沈家主竟然在众人皆未察觉时,突破了元婴,进而化神。”身外化身可是化神才得以领悟的术法。
“‘他’有何特别之处?”孟仲眉目蹙起,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太对劲。元婴化神是何等大事,需抗下四九天劫方能成事,这需天缘、修为、命数。上次与沈渊相见时仍是元婴后期的修为,短短时日进阶如此之大,匪夷所思。
岳九霄沉思片刻,细细回忆终摆首,“没有多少特别,修为不过筑基。其人少了些高阶者的威慑,多了几许温和从容。看样子,是沈渊打算一鼓作气冲上大乘,特地分出来处理家族琐事的。倒省了不少功夫。不像我们,想潜心修行也难免被些俗物绊住。”
“怎么,莫非你也执念于天道?”孟仲观摩着折扇的纹路。
岳九霄笑言,“我也不过一介俗人。”
这话倒是答得秒哉,一介俗人是求得飞升呢?还是逍遥人间?除了他本人,恐怕没有人能得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