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听闻莫染尘求见卿若,便将宾客交于淮山老管家接待,自己则前往内院。却没想到还未迈进内院,就听着莫染尘不合时宜的惊呼声,不由眼神危险眯起,问道:“当真何事?”
莫染尘喜不胜收之余听到沈渊喜怒难辨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收敛心神,不曾忘记这淮山做主的乃是沈渊。蓝卿若则满是笑意的迎着他,将怀中的孩子交于一旁伺候的侍女,偎在沈渊身侧,轻声道:“我方才说,将来让小漓拜入昆仑莫掌门座下,还不知莫掌门是否担心幼子顽劣,可愿教导?”
沈渊与她相视一笑,之后余光扫了扫临危正坐的莫染尘,从鼻腔内轻哼一声。“他敢不愿意?!”
这话就是答应的意思,莫染尘赶忙说道:“愿意!我当然愿意!那就这么说定了,师兄将来万万不可反悔!!”
瞧他这模样,简直恨不得让面前这对夫妻签字画押,免得将来出现丝毫波折,或者此时就将孩子抱走,放在昆仑养大。蓝卿若见他模样,忍不住抿唇笑出声来,三百年后小漓入昆仑,掌门也是这般高兴的?入昆仑也是这孩子的心愿,如今早早说起将来夫君也无话可说不是。
满月宴让沈漓之名响彻神州,而从始至终蓝卿若都并未现身,连孩子都是由沈渊亲自抱出去的。蓝卿若坐在妆台前,拿着梳子从发根梳到发尾,看着手中根根黑气从手指窜到手臂,忽又消失无踪。脑中想着神农神上之言,心中暗暗发苦,屋内众多镇压魔气之物,渐渐都没了用处。若非腰上坠的铜镜,恐怕随意来个修士都可以看出她的魔族身份。
她没有能力劈山救母,也没有能力从母亲口中救出亲父,甚至没有能力陪伴在他们父子身边。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为何小漓会自幼失母,为何师尊会说她背弃了他?若是可以,她宁愿永生永世禁锢于淮山之中,永远守在他们父子身旁。可是她心里明白,这个念头对于他们而言究竟有多难。
镜中不知何时出现熟悉的身影,在蓝卿若诧然回神之际,感觉到脸颊上早已爬满泪痕。“……夫君。”
沈渊苦涩的心中喟叹,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手臂的力道甚至勒得她有些疼,但两人皆是充耳不闻。沉声道:“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此言一出,蓝卿若倒是笑了,从他胸下扬首,眨了眨泪眼婆娑的双眸,哽咽着问:“你舍得?”
沈渊幽深的凝视着她,思绪走了许多波折,带着凶煞之气又带着无尽的柔情,似过了良久后轻声道:“……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你,夫君。蓝卿若闭上眼睛,深深的吸取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贪图他给予的温暖。无论是否是天书的原因,还是这数十年的自己不记得三百年后的事情,所以误会发生之时不够体谅他,最终落得劳燕分飞的下场。
“今日我让小漓将来拜入昆仑,乃是因为昆仑乃是神州地脉之尊,灵气充盈。与他……”她并非完全是因为三百年后,小漓的选择是入昆仑修行。此番用意还有其二,其一就是昆仑的根基深厚,莫掌门知晓自己的身份,,自会对他有所庇护;第二,就算小漓如今瞧着无碍,也未曾知晓将来不会发生事情,昆仑乃是万山之祖,灵气足以镇压邪魔,就算神界也要顾及三分。
沈渊知晓她的意思,不等她说完便已开口。“我明白,就算你今日不说,我也是做此打算。”虽然在他心中,昆仑并不比淮山安全,但是昆仑地脉根基确实最为纯正。“带他长大之后,我便亲自将他送上昆仑。只要有我尚在一日,神州之上就无人能委屈了他。”
“是吗?”那么幼年的小漓为何那般清冷,为何会哭泣委屈的在她怀中,暗恨自己为何不是沈渊之子?
“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沈渊低声道。“只要你答应留在我身边,我就保他一世。”
蓝卿若唇角颤了颤,蠕动着,“他也是你的孩子!”
“若你都舍得,我又如何舍不得。”他这话的意思,若蓝卿若留在淮山一日,他即可保证这孩子会是天之骄子,万般顺遂的长大。可若蓝卿若抛弃了他们父子,那结果如何,谁也没有办法预料。“你当知道,淮山沈渊向来是薄情寡恩之辈。”
蓝卿若难忍泪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将对话继续下去,只能埋在他的腰际呜咽出声。不说她这魔族的身份,就算自己只是普通的凡间女子,凭借他的真实身份,神界又岂会允许自己的存在?
神魔双修,坠入魔道;涂炭生灵,苍生遭劫。
……中天北极。
蓝卿若心底涌出绝望,伸手牢牢抱着他。将来他接受传承,恢复自己的身份,可会后悔曾经与异界魔女有如此深的纠葛?可会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可会引以为耻,永生永世都不再念起她。
她曾经玩笑终究成了现实,想着书本里引诱佛陀的魔女,想着他们之间的身份之差。呵呵,想来真是讽刺。她到真成了勾引神尊的魔女,她这事迹若是传扬出去,也够魔界歌颂千万年了吧~
“夫君不是薄情寡恩,而是根本不应有世人的感情。”蓝卿若舔舐着唇角咸湿的泪水,略带嘲讽的开口。“若非我出现,以你的定力与修行,或许早已飞升得道了。”
又如何会一夜之间丧失千年修行,从头再来。
“但你出现了,可见我的定力并不够。”由此可见,情当真是人世间最神秘的东西,一旦沾上根本无人能够逃脱。只怕陷得不够深,爱得不够久。“这些年我并非没有想过放过你,并非没有想过寻另一条路子飞升证道,甚至在你与孟仲成婚的前一夜,险些答应谢锦瑟嫁入淮山。”
沈渊搂着她的手臂紧紧的,感受着她温暖的气息,也将此事捅破。“在虚迷幻境画卷见着你之前,想着无论我心底欲念为何,都要将其斩杀。但当我站在梅花树下,看着你步履轻缓的走到门口,急切的扑过来唤我夫君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又输了。”他阖上眼眸,唇角挂起浅浅的笑意,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亲密耳语,抓着人的心窝,“你便是我的一切,胜于性命,如何能舍?”
“夫君于卿若,亦是重于性命。”蓝卿若低声道。
沈渊则浑身僵直,睁开眼睛难以置信的凝视着她,弯下膝盖平视着她,双唇颤抖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卿若之心一如夫君。”蓝卿若甜甜一笑,在他复杂的神色中,伸手温柔抚上他的脸颊,“能够成为你的妻子,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
沈渊有些不信,眼睛有些发热。若是前些日子卿若说出这些话,他自然不会有所怀疑。但如今她已经记起这些年的一切,如何还能说出这种话。她不是爱上了孟仲吗?不是恨他薄情,不是恨不得永远都不再见他吗?“你当真知道你在说什么?”
“无论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我又曾经说过什么……”蓝卿若脸颊往前一凑,额头抵着他的,唇角挂起笑意。“起码此时此刻,我心里很清楚,蓝卿若爱沈渊,从很久很久以前,从见着他的第一眼开始。”
她声音越来越低,脸庞越凑越近,最后双唇轻轻贴合淹没所有的言语。这个吻,没有任何技巧,甚至没有□□,就像是近距离的感受着彼此的呼吸,让彼此气息相交。沈渊却打湿了眼眶,阖上眼扣着她的后脑,探入她的地盘攻城略地,最终一发不可收拾,将她抱起坐在梳妆台上,一只手臂紧紧扣着她的背脊,将她没有半点可以挣扎的可能。
而感受到他脸颊冰冷湿润的蓝卿若,举起手臂环上他的肩膀,任由他肆意的掠夺她所有的一切,激荡而带着浓浓柔情,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再也不分离,彻彻底底的合二为一。
……
自从这夜之后,蓝卿若也逐渐恢复到最开始的模样,懂事之余又俏皮可人,除却有着生为人母的成熟慈爱之外,又有着为妻的娇媚动人。好似这数十年只是眨眼一瞬间,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夫君,你到底烤好了没有啊!我饿了~”蓝卿若托腮蹙眉,不满的对守着柴火烤白鱼的沈渊娇声道。
沈渊翻了翻白鱼的肚子,看着它身上冒出的油水,想着应当快熟了,回道:“快了,马上就好。”
蓝卿若身上魔族特征越来越明显,头发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变化,若是修为稍微高深之人,都可看见她体内开始迸发出浓浓的魔气。她开始变得嗜血,听着杀伐之声就兴奋莫名,只是她用尽所有的修为拼命的压制。或许夫君心里也清楚,只是双方都静默,遵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在事情没有演变到无法收拾的时候,维持原状。
“我们这样肆无忌惮的烤白鱼吃,伯公知道了定要生气的。”蓝卿若轻声说。
“等他发脾气再说。”沈渊侧目笑道。若是担心伯公生气,她这么一脸幸福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鱼,又是怎么回事?看着手中的鱼熟透了,将它连着银质的长长细棍抵到面前,“小心烫。”
“哇!好香啊!”蓝卿若开心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吹了吹鱼肉,闭上眼睛小小的咬上一口,立马竖起大拇指,赞赏的说道:“好吃。夫君,你可以成为大厨了!可惜小漓还小,没有这个口服。”
“等他长大之后,喜欢什么自己弄去。”沈渊将另一条放在柴火架上,撒上必备的调味物,走到蓝卿若身边坐在石头上。
将来的沈漓不知晓此事,若是知晓了定要怒极。这种稀有的白鱼,修真界千颗上等晶石都难求的疗伤圣品,他连弄死一只都能被罚背《家规》,跪上一个时辰。哪能直接在河边架上柴火,烤来吃,简直暴殄天物。
蓝卿若即刻将手中的鱼举到他唇边,“你咬一口,尝尝看。”等沈渊很给面子的轻咬一口之后,才疑惑不满的问道:“难道要他爹弄口吃的都不行吗?”
这鱼肉的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又甜又滑的。
“世间除了你,还有谁人敢如此指挥我烹饪煮茶?”沈渊无奈的摇头,见柴火过大,伸手扇了扇,柴火又变成最适合的样子。“做不好吃,还要承受你的责罚?”
这话刚落,蓝卿若就不开兴了,这锅她可不背。“冤枉啊。你倒是说清楚,我何事责罚过你?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没有吗?前几日煮糊了牛肉羹,你不是罚我去给儿子换尿布?”沈渊斜视的她,蹙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