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问为何卿若又会出现在麓山,可是她知道她的女儿定是吃了很多的苦。当初送她玉佩,教她修炼以及驾驭魔力,就是希望她能够晚一些、起码再晚一些暴露她的身份,可如今不过短短时日,就已变成如此模样。姜瑶的心几乎是立即就揪了起来,痛得难以自已。
蓝卿若眼帘微低,看着自己的相貌开始发生变化,最初也是震惊莫名的。可是瞧着娘亲的样子,却知道或许这才是自己真实的模样,因为她开始有着娘亲相似的眉眼。瞧着对方心疼又怅然的模样,蓝卿若抿唇笑称:“是娘亲生得好看。”
姜瑶注视着她,神色有些凄苦。“都是娘亲的错,若当年娘亲未去接触魔尊,如今一切都不会发生。”
“世事难料,这也并非娘亲所能预测的。”蓝卿若顺势坐在地上,蹭了蹭姜瑶冰凉的手掌。“莫非娘亲后悔生下卿若?”
虽说她自己也知道,若她当年不曾上昆仑修行,就不会遇到师尊。可是抛却连累师尊,平心而论,作为她自身从未后悔嫁给他,也从未后悔过生下小漓。
“后悔?”姜瑶自嘲一笑,“我后悔为何没有陪在你身边,后悔没有亲眼看着你长大。”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此一生负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最对不起却只有你。”
蓝卿若摇头,虽然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可是自从知晓自己的身世,心里便不再有任何怨念。因为她知道,她的父母并非故意遗弃她,只是为了让她过得更好才会如此。
“你不该来这儿的。”姜瑶不赞同的说道。
蓝卿若微愣,她未曾想到娘亲会如此快知道自己来自己的目的,不过刚想着她就自嘲的笑了起来,她竟然忘记了自己并非是做此事的第一人,娘亲当初说不愿离开这里,不也是有所顾忌。“除了这里,卿若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况且也不能让娘亲一个人孤零零的永远留在这里。”
“你与娘亲不同。”姜瑶放下手,叹了叹气,“娘亲是草灵化身,又身具神农血脉。虽然对神界,我素来嗤之以鼻,但终究挂着巫山神女的名号。而你属魔族,投身魔界也无人能说什么的。”
“娘亲不反对我去魔界吗”蓝卿若疑惑的问道。她以为娘亲既不喜欢神界,也反感魔界的。
“娘亲只愿你开心,你想去何处就去何处。”姜瑶虽显得十分浪费,仍是美得惊心动魄。“若你想去妖界,也是可以。你告诉妖界之主,你是我的女儿,他自会照顾你。”
“我不想去,我只想陪在娘亲身旁。”蓝卿若道。
姜瑶何尝不懂她的意思,可是麓山时刻被神界监管者,并非适合她的地方。“娘亲知道,你想寻个地方将自己关起来,免得入魔之后神智错乱,做出难以挽回之事。但是你化魔之时的魔气,神界定已有所察觉。以天帝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留在这里不过是自投罗网。”
见蓝卿若不说话,姜瑶伸手拂过她的发梢,卿若留在这里,体内魔气若是迸发与她体内神骨相冲,恐会损及自身。她当初教了卿若那么多控制魔气的办法,都无法抑制她魔气冲体而出带来的痛苦。彝觞的魔气与魔界诸魔皆有不同,不能以往常的经验对之,她也输不起。
麓山禁地乃神界囚禁巫山神女姜瑶之所,为了迫使她说出魔尊的下落,每当正午时分拴着她的锁链便会开始扯动,折磨她的神魂。
当蓝卿若看见锁链诡异的变了形状,缠上姜瑶的身体。就算此刻姜瑶神色不变,连吭都未曾吭一声。然而从她额间冒出的冷汗与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蓝卿若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痛苦,暗自咬紧牙关,伸手拽起锁链感受着里面的法术涌动,体内魔气窜动得更加汹涌。
心里有一种声音告诉她,无需再忍下去。既然神界无情,那么堕入魔道又有何不可!
想想血液溢出时炫丽温暖的颜色吧!当你胜过对方,看着对方在地上痛苦喘息时动人的声音吧!令人沉醉不已。眼角边的黑纹越来越妖艳惑人,红色的双唇不着痕迹的悄悄扬起,掌中的锁链开始发出震动之声。神界术法与魔界修为相互碰撞,整个麓山封印结界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温热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她的,让她逐渐迷乱的神志有些迟缓,然而却未曾清醒。
姜瑶见她即将完全失去理智,恐引来神界瞩目。立即施法将她关进流岁天光图中,继而封住六感闭目凝神。而面对陌生又熟悉的境地,蓝卿若眼眸猩红,透着嗜血之气,凶煞之气从心底涌出来。曾经美若仙境的地方,如今看在眼里,只觉得周遭的一切空洞得愤怒。只听她暴怒的喊叫道:“放我出去!我是想救你,你却为何要将我关起来?!”
“卿若,平心静气,抱元守一。”姜瑶的声音在虚空中冒出来。
此时的蓝卿若根本听不进任何东西,她满脑子都是杀伐之气。厉声道:“抱什么元?!守什么一?!我本就是魔,这些修仙的术法对我根本毫无用处?!”
所以无论她任何修行,始终不能结丹!无论她如何努力,都不可能白日飞升!就算她从未做过一件坏事,也会被注上魔女的标签,将她诛杀。娘亲当年被神界安排引诱魔尊,却被神界过河拆桥的囚禁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沈渊是中天北极,她就得为了天下苍生远离他,凭什么?!苍生算什么,神界又算什么东西?!若谁敢反对,她就全杀了!!!蓝卿若朝着泛着白光的天边,浑身冒着黑气,目光猩红的的怒吼道:“你就是懦弱,你怕神界,又怕魔界!在你的心里想得永远是天下苍生,何曾有过我?!你最好打开结界放我出来,否则我定要杀了你!!!”
姜瑶承受着神界的责罚,又要靠修为控制蓝卿若肆意奔腾的魔气,力有未逮,连开口说话劝慰她的话都没有。
“你放我出去,听到没有!!”蓝卿若用尽浑身的修为朝着结界攻击着,可这截教的法器实在是太过强大,而她腰间的铜镜也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让她的魔气与法器的神力相撞,两种术法冲击之下让她难以抵抗,最终被术法打落地面,体内血气奔腾,当即吐出血红。顿时浑身的骨头都好似被烈火焚烧一般,让她头疼欲裂,几乎生不如死。
而正执剑立于凤凰岭神色癫狂的沈渊同时吐出一口鲜血,而他的脚下尸骸遍野,皆是四分五裂,无一完整。而不远处凤凰岭当世家主捂着胸口,蹲坐在地上依然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沈渊剑气凌然,冒着寒光,浑身皆是凶煞。而他神色冷峻,持剑走向依然经脉尽废的孟家主时骤然吐血,令他当场僵住在原地,迷乱的呢喃着,“……卿若。”
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这是从卿若身上承受的。她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沈渊迷乱的想着,她明明应该在金水桥边等着他的,可是当他拿着天灯回来的时候,桥边已经没了她的踪影,他找不到他了。除了她留在原地的些许气息,还有令人透心的法印痕迹。能有如此能耐,从他身边借助术法之力,将卿若带走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将孟仲交出来,今日本座就饶过你凤凰岭数百修士的性命。”
他语气很轻,却是杀气腾腾。如今的他已经无法再忍,孟仲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老夫确实不、不知……”孟家主喘息着,神色之间夹带着深深的恐惧。他知道沈渊的修为高深莫测,却从未想过他会高到如此地步,百来位金丹筑基修士,甚至包括九位元婴期修士,在他面前就如同耍玩具的小孩儿一般,毫无还击之力,还未曾看清楚对方是如何出手,就已经重伤在地。他深知,若今日不将那逆子交出来,凤凰岭决不能逃过此劫,但孟仲向来行踪从未不报回来,他也着实没有办法。
“不知?”沈渊挺若松柏,眼神冷而无情。他剑尖指着孟家主的鼻梁,冷声道:“不知也没关系,本座屠尽你凤凰岭后,他总会出来的。”他此时已经毫无理智可言,心底脑中想的全是杀伐,他意味深长的斜着头笑了笑,抿着唇道:“不如就从你开始,如何?”
孟家主感觉到冷冽的剑意,忍不住拖动重伤的身躯往后挪动了一下。而沈渊见他贪生怕死,毫无骨气的模样,眼角微微扬起,唇边溢出讥讽之意,正待动手时,一声清亮的声音出现在凤凰岭中。“沈渊,住手!”
来人正是孟仲,他心知瞒不过沈渊,却不曾想他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的不留情面。他一出现,沈渊手中的长剑便溢出寒冰之气,猛得朝他袭来,冻得他全身打颤。“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凤凰岭无关。”
“卿若呢?”沈渊目赤欲裂的盯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上十七八个血窟窿。
“我答应过她,不能告诉你。”其实面对此情此景,他也无法说出蓝卿若与他私奔的话,这根本就是拿命在玩。
“你找死!”沈渊怒火焚身,当即长剑一挥,孟仲连反应都没有就倒在地上,胸口当即出现一条长长的血痕,痛楚的闷声说道:“你曾说过,我们是朋友。”
沈渊当即愣住,随后大笑三声,气息紊乱的低声道:“朋友?”这是他这些年听到过最可笑的言语,若问这世上他最后悔之事,定是当年允他进入淮山!若问当今世上他最恨不得处之而后快者,那定是孟仲无疑。“若早知今日,本座就该认识你时,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