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瑾说用火攻?”
当张绣听到孙策的话,目光中露出一抹耐人寻味之色。
“正是如此”,孙策自怀中取出一张纸在桌面上铺开,“博超且看。”
张绣顺着孙策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纸上简略地画了数只舰船,前后皆以绳索相连。
孙策一边指点一边解释:
“只因北人不擅水战,故曹贼以绳索将大小船只相连。
彼以此法便可使之减轻江上颠簸,然其船首尾相接,若我用火攻,则急难退却。”
“此画乃公瑾所作?”
“正是!”
张绣摇头感慨:“与郭奉孝相比,还是有差距啊……”
“莫要关心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孙策双眼一瞪,“汝只说此计可行否?”
“可行倒是可行……只是若要放火,岂非要让人前往曹营诈降?”
“哈哈,博超莫要戏言,若是旁人诈降倒也罢了,你我二人麾下将领怎会投降曹贼?”
孙策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笑之极的事情一般开口道,“莫说曹贼不信,便是吾也不信啊!”
由于张绣的一番骚操作,让这个位面的曹操面对荆州和扬州的联军优势不再像原本那么大。
所以这一次曹操率军南下,江东方面再无人提投降的事情。
张绣就更不用说。
世人皆知他跟曹操势不两立。
“可惜了,本来还想看周瑜跟黄盖来一出苦肉计呢。”
他这句话原本是在自言自语,不料声音稍稍大了一些,正好被孙策听到。
后者立刻奇道,“苦肉计,那是甚么?”
“哦,就是让公瑾打公覆一通,再去诈降。”
“对付曹贼苦肉计无用”,孙策摇头失笑,“还不如用美人计!”
美人计就算了。
这个时代能够称得上美人的虽然不少,但最顶尖的那一批已经全部被张绣收入了后宫。
他又不是陈家洛,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人去做这种事?
“不过此计最早确是由公覆提出”,孙策笑了笑说道,“他年事已高,怕是吃不了苦。”
孙策只是开了个玩笑。
不过张绣听了这话却是有些感慨。
历史的修正能力还是很强的。
曹贼已经被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五子良将被挖走一大半,荆州没能拿下来,女儿和儿媳妇也被自己拐走,甚至就连献出连环计的庞统都被自己提前挖走……
即便如此,曹操竟还不用人提醒,自己想出铁锁连环的计策。
同样也是黄盖第一时间发现了可以用火攻的计策。
由此可见,天道还是在努力。
这样也好。
至少这一战,天道跟自己站在一边。
左慈曾经对自己说过,纵然是像他这样的人,也是只可变天,不可逆天。
如今这一战,正是变天的最好机会。
“那便用火攻吧。”
张绣如是说道,“只是有一事尚需提前考虑。”
“何事?”
张绣看着孙策,在他好奇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欲破曹贼,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吾竟忘了此事,还需张博超提醒,当真是……”
当周瑜听孙策说起张绣的提示以后,不禁有些汗颜。
孙策见状连忙安慰道:
“公瑾不必如此,有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曹贼顺江而下,按说原本早就应至,然彼如今方到,显是有意为之。”
周瑜叹了口气,“主公所言甚是,凡用火攻,必藉风力。
曹贼等隆冬之际方与我交战,便是因为方今只有西风北风,却无东风南风。
此贼居于西北之上,我兵皆在南岸,我若用火,是烧自己之兵也!”
看着周瑜一脸遗憾的模样,孙策又劝道,“博超有言,火攻本就为辅,不可全力倚仗,况他有一计,可借东风。”
“借东风?”
周瑜闻言愣了愣,“这如何借得?”
“吾亦不知。”
孙策摇了摇头,“然则博超言称此计只可以为奇,不可倚之胜也。”
周瑜沉吟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且等他消息再图之。”
“主公何以断定,近日必有东风?”
孙策离开以后,沮授跟田丰有些不解地问道。
张绣笑了笑,“孔明曾对绣言曰,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
吾虽不才,却也略懂一二,当知本月应有东南大风,只是到底何日,却是不知。
公与昔日在袁本初麾下夜观星象,曾算出官渡之战大凶之事,是以方才对孙伯符夸下如此海口。”
沮授闻言大为感动,“主公对授这般信任,实令授不知如何是好。”
张绣拍了拍沮授的肩膀:“好好打一仗便是。”
随后张绣又叫来甘宁,告知他火攻之计,但同时又叮嘱他不要过于依赖火攻。
毕竟连环之策是曹操一方自己想出来的,现在又没有负责诈降放火的黄盖。
所以纵然有东风相助,但能不能成功,张绣心里还真是没有底。
对甘宁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如果火攻能够成功固然最好,如果不成,那就准备打一场硬仗。
“主公何必这般谨慎?”
甘宁闻言笑道,“他孙伯符只当曹贼人马雄壮,然以吾观之,如土鸡瓦犬耳!
周公瑾称曹贼麾下猛将如云,宁观其行,不过插标卖首耳!”
甘宁曾经率八百骑劫过曹营,所以他有资格这么说。
张绣瞪了甘宁一眼,心说这货八成是背着自己偷偷跟关羽打过交道。
“纵然如此,兴霸也莫要轻敌。”
“骄兵必败,此事宁自晓得。”
见甘宁这么说,张绣这才放下心来。
自从曹操率大军赶至赤壁,双方便一直在对峙。
水战不像陆战,双方也就省去了隔空喊话的步骤,这几天已经有过几次小规模的遭遇战。
几战下来,几乎都是张绣和孙策占了便宜。
甚至于有一次曹操派来的两名水军将领都被东吴水军的韩当、周泰二人在斩于水中。
韩当和周泰的水战本事比起甘宁还要略逊一筹,所以甘宁才看不上曹操的水军。
“如今只等冬日阳升,兴霸便率军出击,若火攻得手自是最好,若火攻不成,便转为强攻。”
甘宁捏了捏拳,点头道,“主公放心,某今次定可大破曹贼!”
当年他能以八百骑兵劫曹营而如入无人之境,今天照样能以五万兵力破曹操十二万水军。
随后张绣就是一系列的命令安排下去。
让步骘跟着文聘做好准备,断曹操后路,好尽可能扩大这一战的战果。
同时发书给庞统,让他指挥荆州陆上战事,好确保这一仗能够大获全胜,取得预期战果。
沮授、田丰、审配三人则是负责为张绣查漏补缺。
“如今才当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又过数日,沮授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大喜道:“风来矣!主公真乃神人也!”
他随即找到张绣,告知了自己的推算结果。
就在十天之后的夜半三更,东南风将至。
再加上他跟田丰二人开坛做法,就能够以此为基础,提高强度、延长时间。
那样一来,无论火攻还是强袭,都足以让他们完成这一次的战略部署了。
“好!”
张绣一拍桌子,随即下令,“速请伯符来此,就说我已有借东风之策。”
孙策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可见他是真的着急。
他不但自己来了,还把周瑜也一并带了过来,一看到张绣就问:“博超,东风何在?”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怎能不急?”
孙策当然听不出张绣是在玩梗,闻言便急道,“若当真有东风,此战不知要省去多少功夫!”
张绣看他真急了,便伸手一指身旁的沮授和田丰,笑道:
“伯符可识得此二位乎?”
孙策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周瑜已经开口道:
“沮公与、田元皓,昔日乃袁本初麾下八大谋士。”
他顿了一顿,奇道,“只是宣威侯声称可借得东风,莫非二位竟能呼风唤雨?”
言辞之间满是怀疑。
张绣就喜欢这种嘴硬的,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
肩上的怀英则是恰到好处地开口:“正是!”
孙策和周瑜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们惊讶的当然不是这只会说话的鹦鹉。
这段时间孙策没少往张绣这边跑,早就习惯了逗鸟。
两人惊讶的是怀英说出来的话。
听它的意思,沮授跟田丰还真能掌控天气?
张绣给了沮授一个眼神,后者微微挺胸,“授虽不才,曾得异人传授奇门遁甲天书,可以呼风唤雨。”
“奇门遁甲?”
“呼风唤雨?”
虽然张绣之前就已经说过借东风的事情,但是两人却没有想到竟会是以这种方式来达成。
孙策跟周瑜对望一眼,随即开口道,“愿闻其详。”
沮授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道:
“若要借得大风,可于南屏山建一高台,名曰七星坛。
此坛需高九尺,作三层,用一百二十人,手执旗幡围绕。
授与丰于台上作法,借三日三夜东南大风,助我军用兵,何如?”
周瑜立刻说道:“休道三日三夜,只消他一夜大风,大事可成矣。
只是事在目前,不可迟缓,不知先生可行否?”
“有何不可?”
田丰笑着接口道,“十一月二十日甲子祭风,至二十二日丙寅风息,如何?”
“善!”
孙策一听,二话不说就立刻下令五百壮汉前往南屏山筑坛。
又专门拨付一百二十人,执旗守坛,听候使令。
等到兴高采烈的孙策和满腹狐疑的周瑜离开,甘宁有些不解地问道:
“主公既知数日兵会有东南大风,为何又要公与先生和元皓先生筑台作法?岂非多此一举耶?”
田丰笑道:“兴霸有所不知,如今士元已为主公定下雄图二分之计。
彼时若吴侯要率众归顺主公,自须令江东文武百官对主公心服。
今如此行事,便是提前布局,可教江东众臣可知主公乃天选之人。”
沮授也点头道,“况若不开坛做法,只恐此风时日太短,难以为继。”
张绣跟孙策如今还是友军,所以雄图二分之计并不是谁都能告诉的。
不过甘宁的资格比沮授和田丰二人加起来都要老,当着他的面说自然是没有问题。
果然,甘宁听到以后立马就反应过来。
“元皓先生之意是……提前造势?”
“正是如此!”
得到了田丰的肯定答复,甘宁顿时反应过来,不过他依旧有一事不解:
“既是如此,为何我等不早早自行筑坛,还要让江东出人执旗守坛?”
“若是真那般做,只怕周郎便会起疑了。”
沮授淡淡说道,“兴霸莫要小看此人,以授观之,此人才学丝毫不在沮某之下,战场指挥甚至尤有过之。”
田丰也颇为赞同地说道,“公与所言极是,唯有令其自行筑台,方可使其重视此事,方可免受怀疑。”
甘宁看了看沮授,又看了看田丰。
想想到底是自己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们这些玩战术的心都脏。
张绣则是看着三人笑而不语。
在原着里开台做法借风的人是诸葛亮,如今却变成了沮授和田丰。
按照沮授的说法就是他的能力不如诸葛亮,所以还需要田丰助他一臂之力,才能借来三天三夜的东风。
并且前提还得是已经有自然风的基础上才行。
这也能从侧面看出,跟诸葛亮相比,沮授和田丰到底还是差了一截,合两人之力都比不上诸葛亮。
如今张绣就希望在这个世界里,他跟自己都能够实现个人梦想。
筑台之日,张绣、孙策、周瑜、沮授、田丰等人悉数来到了南屏山。
沮授和田丰主要是观察地势,指导军士筑坛。
张绣和孙策则是过来看个热闹。
沮授和田丰表现的极为专业。
两人先是命令江东五百壮汉专程取了东南方向的红土用做筑坛材料。
随后便开始丈量土地,方圆共二十四丈,每层高三尺,共计九尺。
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安排。
最下一层的地布置最为复杂,也最为精细。
不但插满了周天二十八星宿旗,还按照顺序摆出了不同阵势。
东方七面是青旗,按角、亢、氏、房、心、尾、箕,布置成青龙的形状。
北方七面是皂旗,按斗、牛、女、虚、危、室、壁,布置成玄武的形状。
西方七面是白旗,按奎、娄、胃、昴、毕、觜、参,布置成白虎的形态。
南方七面是红旗,按井、鬼、柳、星、张、翼、轸,布置成朱雀的形态。
“二十八宿,四神兽?”
看到这一幕的周瑜目光闪动,暗暗心惊。
他本以为张绣麾下只有毒士、卧龙、凤雏、徐庶四大军师可以跟自己相提并论。
如今看来,纵然是比四大军师略逊一筹的沮授、田丰等人,也是丝毫不可小觑。
此时此刻,他不由看向孙策,先前那个念头顿时再次冒出了他的脑海:
幸好主公与张绣是友非敌。
张绣的人才储备量太可怕了!
此时沮授和田丰也已经开始指挥第二层的部署。
相比于用二十八宿分东西南北四方布置成四神兽模样的第一层,第二层就要简单许多。
就是按照六十四卦的方位,将六十四面黄旗插满。
最后一层虽然只安排了四个人,却是要求最高的一层。
因为最上层部署的不再是旗帜,而是四个大活人。
每人都戴束发冠,穿皂罗袍,凤衣博带,朱履方裾。
前方左首一人手执长竿,竿尖上用鸡羽为葆,以招风信。
前方右首一人亦是手执长竿,竿上系七星号带,以表风色。
后方左首一人手捧宝剑,右首一人手捧香炉。
至此,法坛的布置已经完成。
搞定了七星坛本体,接下来就是周边了。
田丰从东吴士卒中精挑细选出二十四人,让他们各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máo)、朱幡、皂纛(dào),四面八方将七星坛环绕在其中。
在知情者为了借东风忙碌的时候,曹操水军和张孙联军也没闲着。
双方在这段时间也有过数次交锋。
曹操一方的将士们并不是吃素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小型战斗中,他们渐渐开始摸清水战的打法。
还是那句话,实战永远是最好的老师。
曹操在玄武池练了一年的水军,也不及跟着东吴水师打了这短短十数天。
甚至于他麾下一些将领已经开始表现出了水战的天赋。
如果能够保持这样的节奏,曹操最初战略目的未尝不能完成。
然而无论是张绣还是孙策,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决战的日子,来临了!
建安十三年冬月二十日。
甲子吉辰。
沮授和田丰二人在沐浴斋戒过后,身披道衣,披头散发,赤脚走到坛前。
此时张绣和孙策麾下的将士们都在帐中伺候,只等东南风起就要出兵。
至于张绣和孙策本人则都留在了南屏山七星坛下。
两人一面看沮授和田丰借风,一边等着接应甘宁和周瑜。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最终负责引火的人依旧还是老将黄盖。
因为没有了苦肉计诈降,所以即便想要放火,也只能强冲。
为此黄盖专程选了十艘航速最快的小船打头。
这十艘小船除了跑得快之外,也是内有乾坤。
船头密布大钉,船上满载浸透了鱼油的芦苇干柴等易燃之物。
黄盖尤嫌不够保险,还铺上了硫黄、焰硝等引火物品。
船的外部则是全部都用青布油单遮盖,其他战船紧随其后。
只等东南风起,周瑜一声令下,就要准备发火烧船。
张绣这边,甘宁也是早早就下了命令。
一众将士收拾好船只、军器、帆橹等物,只等号令一到,立刻出兵,违者按军法处置。
甘宁的副将是文聘和蔡瑁,这两人算是张绣麾下除了甘宁之外最会打水仗的将领了。
这次专程来跟甘宁配合,也能够算是黄金组合了。
至于张绣亲口允诺的步骘则是在甘宁帐下混到了一个小队长的差使。
听到甘宁的命令,头一次上战场的步骘一点都没有紧张,反而是磨拳擦掌,只等跟曹贼大战一场。
与此同时,沮授跟田丰也开始做法借风。
两人迈着坚定而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登上七星坛。
站到最高层的两人一个观瞻方位,一个焚香于炉,注水于盂。
随即一起手执木剑,开始做法。
此时坛上的壮汉早得田丰嘱咐,不得擅离方位,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失口乱言,不得失惊打怪。
所以此刻见到沮授和田丰的举动虽然觉得惊奇,却也一个个目不斜视,沉默不语。
反倒是台下的张绣和孙策在小声交谈:
“不曾想公与和元皓竟也有一手好剑法。”
“博超麾下人才济济,当真令策羡慕,不由让我几个?”
“你怕是在想屁吃!”
张绣没好气地说道。
从来都只有自己挖别人的墙脚,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挖自己的墙脚了?
听到张绣骂人,孙策也不生气,笑了笑又问起了孙尚香:“吾妹如何?”
“很润。”
孙策:Σ(っ°Д°;)っ
“我的意思是,她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孙策:((*???)ゞ→→
两人又聊了一会,沮授和田丰也走下了七星坛。
张绣还没有说话,孙策已经急着问道,“二位先生,如何?”
沮授和田丰看上去都是一脸疲惫的模样。
田丰闻言没有说话,沮授则是勉力回答,“可令军士更替吃饭,欲借大风,需在一日内上坛三次,下坛三次。”
“既是如此,你二人便快快去休息吧!”
张绣看到孙策还准备再问,大手一挥,直接让两人先去休息了。
等到两人离开,张绣便不满地看向孙策,“公与和元皓已是筋疲力尽,你还问那许多做甚?”
“吾总是放心不下,隆冬之时何来东南风乎?”
“慌什么?公与、元皓皆非谬谈之人。”
张绣嘿嘿一笑:“再说便是真借不到东风又如何?”
孙策闻言不禁一怔,“博超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