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我轻轻一斜身,就望见了远方的林地中站着一位老道,浑身挂满了符纸,手握一柄似乎已经开光了的金色法剑,他就这么看着我消失的位置,脸上带着愤怒与不甘,似乎恨不得能把我给一口吞了一般,简直是滔天之恨。
“至于吗?”
我行走于幽暗之中,笑道:“我不过是阻止了他杀女鬼彭秀罢了。”
“不一样的。”
白鸟坐在灵墟的云海之上,一脸的懒散与惬意,笑道:“这个老道跟你一样,你生活在广袤无垠的中土天下,而他则生活在这座狭窄逼仄的岛屿,由于混沌之海的禁制存在,大部分人是出不去的,他们的这座天下也就只有这么大一点点了,所以为了得到更多一点的灵气,为了得到更好一些的法宝,这些混沌之海的修士要更加艰辛,干一些野狗刨食之类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了。”
说着,她伸了个懒腰,继续道:“我看这个老道盯上嫁衣女鬼彭秀也不是一两天了,为了得到彭秀手中的引魂灯可谓是处心积虑,可是还是出了岔子,他没有想到中途会出现你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游侠,更不知道你拥有永生境的境界,否则他多半连看你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早就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躲灾了。”
我一扬眉,笑道:“永生境有这么厉害吗?”
“嗯。”
白鸟微微笑道:“超乎你想象的厉害。”
“这样啊……”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夜色中行色匆匆。
……
大约半小时后,穿过一片充满了朽烂白骨与破旧战刃的战场林地,再往前就是一条四通八达的山坡了,而就在山坡之上,一座昏沉沉的宫殿出现在那里,严格说起来恐怕都谈不上是宫殿,最多只能算是一座庙宇罢了,窗子里透着妖异的红色灯火光芒。
十字坡,嫁衣女鬼彭秀的大殿。
我皱了皱眉,就在距离大殿约百米外站定,目运灵力,顿时就看到了一道血色禁制盘踞在大殿周围,看起来松松散散,一根手指就能戳烂。
“可真是一个穷困窘迫的鬼王啊。”我叹息一声。
白鸟轻笑:“本来就是啊,这彭秀上头还有名声斐然的鬼王姜云粥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彭秀是要定期进贡宝物给姜云粥的,以此来换取姜云粥的保护,否则这座十字坡寝宫恐怕早就被别的势力给吞掉了。”
“应该是这样。”
我轻轻向前,不动声色的看准了这座破烂禁制的一道缝隙,身形一斜就飞掠了进去,甚至没有产生任何动静,对方自然也就感应不到我的存在了。
……
身形缓缓升起,横坐在了大殿外那道绣着红色骷髅头大旗的幌子上。
大殿内。
中间处,一座烧红了的火炉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仔细一看,赫然能发现装入火炉中炽烈燃烧的赫然是一根根的人类枯骨,而燃烧出的灰烬都带着黑烟,就萦绕在嫁衣女鬼彭秀的左右,她坐在主人大座上,脸色惨白。
“主人。”
一名白骨女剑修跪地,道:“那不知姓名的游侠实在是太可恶了,这次咱们十里坡在他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是吗!?”
嫁衣女鬼猛然一张手,顿时将白骨女剑修吸入掌中,目光冰冷的说道:“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要怎么个不善罢甘休,是要让女王去送死吗?”
“不是,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只有头颅是女子模样,浑身都是白骨的剑修剧烈挣扎。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嫁衣女鬼彭秀冷笑一声:“姜云粥安排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十里坡有一点点鸡飞狗跳的事情哭夫崖马上就知道,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你竟敢还敢在这里搅弄风云,真当我彭秀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不成!?这次倒也好,借着那游侠之名除了你,回头姜云粥问起来我也有由头。”
“主人……主人饶命啊……我没有……”
女子剑修奋力挣扎,脸庞上满是惊恐,但就在下一秒,彭秀猛然张大嘴巴,口中有一道血色漩涡,顿时女子剑修的身躯化为一缕灰烬就这么被彭秀给一口吞了,似乎十分大补的样子,吃完之后彭秀满意的再次坐下,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啧啧……”
我在心湖中淡淡笑道:“真不要脸,这些鬼物的规矩,果然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啊!”
白鸟轻笑:“正常的,这种古战场其实已经荒废多年,没有圣人坐镇,规矩再也不是规矩,一个个为了一点机缘,为了一丝灵气,活得连狗都不如。”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看着大殿里那些跪在彭秀面前瑟瑟发抖的鬼物奴仆,禁不住的居然有些可怜起来,但一想到这些鬼物如果坐在彭秀的位置,或许比彭秀更加的暴戾残忍,于是心头的那一点点怜悯转眼间就烟消云散了。
……
就在我和白鸟聊天之际,忽地,心湖中感应到了一丝猛烈波动。
“有人来了。”
我和白鸟同时说道。
此时,空中一道霞光飘然而下,化为一个身穿血色长袍的年轻公子的模样,长得十分俊逸,但眉宇间的戾气却一眼可见,而我在这里似乎脱离了一些游戏规则的禁锢,连这个年轻公子的名字都看不见,不知道是什么由头。
“棉花一样的禁制,能挡得住谁?”
年轻公子微微一笑,伸手在禁制上轻轻一戳,顿时一缕淡淡的混沌力量在他指尖涌动,直接就将禁制给点破了,一破百破,空气中咝咝作响,转眼间整个十里坡大殿外围的禁制尽数消失,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保护了。
“什么人!?”
大殿内,嫁衣女鬼彭秀猛然起身,眸子里透着杀机:“敢破我大阵?”
“这稀烂的阵法也配叫大阵?!”
年轻公子踏入大殿,单手摇动一柄折扇,显得风度翩翩,嘴角一扬,笑道:“这座阵法,怕是连苍蝇都挡不住,还不如一道蜘蛛网,本公子顺势而为,一指头把它捅破了,彭秀姑娘应该没有什么异议吧?”
“大胆!”
两名白骨女剑修飞掠上前,身姿矫健。
“不知所谓。”
年轻公子瞬间出手,折扇“啪啪”两声将两名女子剑修拍了出去,出手极重,两个白骨剑修落地的时候,持剑的臂骨都已经细碎,剑刃铿然落地。
“小小鬼物,不知敬畏,就当是略施惩戒好了。”
年轻公子一扬眉,笑道:“彭秀姑娘,没意见吧?”
“没意见。”
嫁衣女鬼也是一个眼力见很好的,摇头笑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来自何门派?”
年轻公子轻轻一收折扇,抱拳一笑道:“好说好说,小生长生宫首席弟子萧惊羽。”
“长生宫……萧惊羽……”
彭秀怔了怔,似乎这个名字相当有名一样。
而我则坐在大殿外幌子的横杆上,皱了皱眉回忆指南录里的记载,长生宫是长生殿下派在古战场内汲取灵气与气运的下宗,实际上长生宫就是长生殿,而眼前的这个萧惊羽是长生宫的首席弟子,显然跟风沧海或许都有可能是认识的。
彭秀走下台阶,嘴角轻扬:“来人啊,奉茶,用我们十里坡顶顶好的灵茶。”
“是,主人。”
一名白骨剑修将一杯茶敬上。
而萧惊羽则大咧咧的往椅子里一座,端起茶喝了一口,笑道:“彭秀姑娘的这杯茶可真是不太好喝啊,还记得八年前,那个白衣书生在门外恳求见你一面,想要一睹芳容,最终却在雪夜之中被驱逐滚蛋的那件事吗?”
彭秀一愣。
“没错。”
萧惊羽咧嘴笑道:“那白衣书生正是我。”
“这……”
彭秀脸色惨白,笑道:“这必然是一场误会,当年……小女子性情暴烈,以杀死书生为乐,公子是长生宫的人,我们十里坡惹不起,故而闭门不见,请公子千万不要误会……”
“没误会,没误会。”萧惊羽摆摆手,嘴角带着戏谑笑容。
彭秀的脸色却愈发惨白,试探问道:“当年确实是误会,公子如今到来,小女子哪敢托大,要不……就在今晚,彭秀愿自荐枕席,与公子一同沐浴更衣,可好?”
“不必了。”
萧惊羽一摆手,笑道:“我突然又没有兴致了。”
嫁衣女鬼立于原地,咬着银牙,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萧惊羽戏谑的看着她,笑道:“这次来,我是奉了师尊的法旨,前来与彭秀姑娘商量一件大事的。”
彭秀颔首:“公子请说。”
“我们长生宫,希望与十里坡结盟,一点点的蚕食掉哭夫崖的那群鬼物,当然,哭夫崖交给我们长生宫解决就好了,彭秀姑娘只要不出手就可以,作为结盟的条件,十里坡每个月都需要进贡给长生宫一件极品法器,这个月……我看就引魂灯好了。”
“什么!?”
彭秀连退数步,脸色惨然。
“怎么,不愿意?”萧惊羽起身问道。
“不……只是……”
彭秀正要作答,却“蓬”一声头颅被按着撞入了一旁的柱子之中,按着她头颅的萧惊羽一脸狰狞:“老子当初求你拜你,你看都不看一眼,你这卑贱东西……如今老子要灭十里坡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还不立刻宽衣解带把老子伺候好了,却在这里扭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