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知道了,他二姐并不是再也不爱哭了。
只是,她不爱在人前哭了。
“你爸他去你二姐住的地方去了,想去看看,,,,,”
罗妈妈带着哄意道。
看?现在有什么好看的?
罗新业敛了敛眉。
“那个人还在不在?”
罗新业苍白着唇问道。
“哪个人?”
罗妈妈有些跟不上罗新业的脑回路。
“那个负责人。”
罗新业再重复了一遍,不过眉角耷拉着,看样子很不开心。
“哦,哦,是他啊,我已经打发他先回去了。
真是的,我们遇上这种事就够麻烦了,他还来添乱。”
罗妈妈抱怨道。
“妈,二姐死了,你伤心吗?”
罗新业死死的盯着罗妈妈问道,不肯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
“你这孩子是什么话!”
罗妈妈气到跳起来,伤心欲绝的看着罗新业道。
“她好歹也是我女儿,我怎么会不伤心。
这年头养条宠物死了,都会哭很久,别说一个孩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踩到罗妈妈的痛脚了,她噼里啪啦讲个不停。
“这些年我供她吃供她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我什么时候饿着她了!”
罗妈妈还想说什么,却被罗新业低低的打断了。
“她还给你了,二十万,刚毕业的第三年还的。”
“二十万!”
罗妈妈的声音尖利,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
“二十万就想和我撇清干系,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她还经常生病,小的时候费了我多少功夫,才把她养大的,长到了一米七!
这是二十万能还清的?”
“我也经常生病,也花了你很多功夫。
我现在已经一米七五了。”
罗新业冷静的叙述一个事实。
“这怎么能一样!
你非要气我是不是!!!
你二姐要用死来膈应我,好,你还来给我添乱是不是!
我现在就是一个恶人了!”
罗妈妈捶胸痛哭,崩溃道。
“我怎么知道她会有抑郁症,我怎么知道她会自杀。
谁知道她气性那么大,说死就死,丢给我一堆烂摊子。
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真当我好受吗?”
罗妈妈又哭又叫,大声的宣泄着她的情绪。
还带着一点委屈和愤恨,似乎是不满罗新业对她的冤枉。
只是,罗新业依旧不为所动,死死的抿着唇。
像极了罗新桐以前的那些小动作。
从前二姐给这二十万的时候,他都知道这是什么钱,她想干什么。
但是,他妈也把这二十万给接过来了。
所以,这也是后来他二姐和家里越来越疏离的原因。
甚至到了僵硬的连几句话都说不了的程度。
罗新业等他妈哭闹完了,才道。
“让那个负责人把二姐带走吧,这是她的愿望。
你成全她最后一次吧。”
罗新业说着,眼眶又红了。
发生了这种事,他以后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妈了。
曾经还可以两边平衡,但是现在,其中一边已经失去了。
剩下的一边,他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下去吗?
他不知道。
罗妈妈哭闹完这一通,也稍微冷静了下来。
她儿子的心结,她还能不知道吗?
不能为了这件事情就失去了儿子。
罗妈妈整理了一下情绪,哑着嗓子道。
“你爸同意我就同意。”
“好。”
罗新业点点头,又出院了。
他要去找他爸。
罗新业和罗妈妈一起去了罗新桐的出租屋。
房东开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点晦气。
咕咕哝哝道。
“这叫什么事啊。”
虽然人不是死在出租屋的,但是人还是死了。
怎么着都有点晦气。
罗新业大口的呼吸了一下空气,才把那一腔愤怒给压下去。
人都死了,他就不能积点德吗?
怪不得二姐说房东不好相处。
罗新桐本来就不大的出租屋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除了她扔掉的,剩下的一点东西也都打包好放在客厅了。
整个屋子,说是空的也不为过,可以直接租给下一个房客住了。
这间狭小的屋子一下子挤进了四个人,更显逼仄了。
仿佛一个转身就能撞上一样。
不过,这间屋子看起来挺新的,又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是他二姐喜欢的类型。
他二姐说过,不喜欢太大的房子,一个人住着会害怕。
小一点的房间,就算屋子进来人了,也能一眼发现,他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他二姐尽管不是很喜欢这个房东,还是一直住在这里不挪窝。
但是东西都扔了,其实也看不出来什么住过的痕迹了。
罗新业正在环视屋子的时候,罗爸爸开口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包裹道。
“这些都是你二姐留给你的。”
他的嗓子哑的根本不能听,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
连腰都好像弯了。
不过,他本来也不年轻了。
罗新业都不用走近他,都能在这狭小的屋子里闻到浓重的烟味。
如果这里有烟雾报警器的话,想必早就响了。
他肯定吸了很多烟,毕竟他烟瘾一向很重。
罗新业看着他爸出神的时候,果然,罗爸爸又掏出了一根烟。
仿佛只有烟才能缓解他的紧张和难过。
罗新业还是第一次,在他爸身上看到深深的无力感和难过。
他爸一向都是意气风发的大男子主义的形象。
尽管对着他这个宠爱的儿子,依旧是强势的,不听任何人的意见。
不过,他今天甚至连个包裹都不敢拆。
上面还贴着他二姐写给他的便利贴。
“一点不舍得丢的杂物,给我最亲爱的弟弟,记得帮我收好。”
这张便利贴的最后,甚至还画了许多波浪号。
仿佛她在写这些的时候是带着笑容的。
多可怕,她是笑着计划这一切,笑着从二十几层高的楼一跃而下的。
她为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感到了无比的愉悦。
罗新业沉默着把便利贴揭下,然后抱着箱子进了卧室。
把他们都关在了客厅。
说是卧房,不过是从客厅里隔出来的小单间。
除了一张床,连个衣柜都没有,只堪堪能容纳一个人。
罗新业小心翼翼的把箱子拆开,连箱子都舍不得损坏。
不舍得丢的东西,是什么?
她连他都舍得丢了,还有什么是舍不下的?
罗新业打开了箱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的相框。
这个是,,,,,
罗新业的眼泪像雨滴一样,轻轻的滴在了相框上。
罗新业狠狠的抹了眼泪。
他都是男子汉了,怎么还这么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