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鸦山,白桃林。
自从赤霄得到灵明神猿元一一的鼎力相助,赤焰光军对魑魅洞穴的寻找,变得容易了许多。
加之,幺离凰与赤霄又已根据细作的情报,将整个暗鸦山的魑魅阵,逐一标画出来。两日内,纯钧带兵竟然将山脚至半山腰的妖物,剿灭了过半。
原来这些魑魅的真身,不过一些山鬼树精,虽然青面獠牙,嗜食凡人血肉。但它们却也怕极了元一一的真身。只要那巨大的白猿用腥红的眼眸直直盯住这些小妖,后者已经膝盖酸软,无力逃脱。
眼看着白猿将山鬼树精像铁蚕豆一样,扔进自己的血盆大口,并且咀嚼得嘎吱作响,津津有味。赤霄决定,这几日下来,赤焰光军的伙夫不可煮食荤菜,更不可见到野物血光。因为,一旦回想,实在太血腥太恶心了。
黑猿元宝与幺离凰几乎寸步不离。这家伙长得虽然比成年男子都高大威猛,内心里却依旧是懵懂无知的少年幼兽。除了吃果子和睡觉,就是想腻着幺离凰一起玩耍。久了,她也觉得元宝可爱好玩,便带在身旁,这黑猿竟然比狗子还忠心。
最苦不堪言的,自然还是纯钧。他被赤霄授命,专门照顾元一一。虽然这灵猿的大多时间,并不显现真身,而以貌美如花的明艳少妇的分身出现。但不知是否出于心理原因。纯钧总觉得自己身上一股子的皮毛味道,久久不能散去。而身上的红疹,也并没有好转的趋势。他甚至想用焰十九搪塞元一一,可惜后者对那个雷公嘴的少年,并无半分兴趣。
元一一稀罕的,还是纯钧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将领。她几次故意亲近于他,却差点把纯钧脸吓青了。尤其见过她的真身,翘着二郎腿坐在山坡巨石上,咯吱咯吱嚼着山鬼的大腿骨。那场景,实在太刺激了。如今,只要一看见她的妖艳红唇,他便眩晕恶心,浑身上下,无处不痒。其中苦楚,难以言表。
这一日,纯钧站在桃花树下,他望着硕果累累的树枝,竟然有些出神了。
“哥,你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伤感。”焰十九站在他身畔,煞有其事道。
“你这熊孩子,可也懂得伤感二字?”纯钧不屑一顾。
“怎么不懂?村里我这岁数的男人,都抱娃了。这不是从军被耽误了吗?我知道,哥如此风流倜傥,绝对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莫非,您想念嫂嫂了?”焰十九认真的问:“嫂嫂,如今还在老家吗?如今您都贵为右卫大将军了,为何不将嫂嫂接到汴京来居住呢?”
“她……不喜欢汴京。”纯钧幽黑眼眸,滑过一丝悲伤。
“汴京这么美,怎么会不喜欢?嫂嫂一定没有来过汴京吧……”焰十九夸张道:“汴京,是这世间最美的地方。如今,大燕又是东华九州最强大的帝国,多少人梦寐以求能到这里生活。“
“呵呵……”纯钧冷笑,叹息着:“我都不知道,她究竟喜欢什么……我以为,她喜欢汴京……可惜,她不要。”
“那不如等剿灭了魑魅之灾,属下陪着兄长再去接嫂嫂,回家团聚?女人嘛,嘴上说不愿意,其实心里还是想的。我会告诉嫂嫂,可不能让兄长独自在汴京生活,那里的少女都盯着这个英雄呢,不看好就是被人家的。您放心,嫂嫂一准儿跟咱们来汴京。”焰十九毕竟少年心性,简单率直,他跃跃欲试。
纯钧瞪着焰十九依旧青肿的眼眶,以及认真而热忱的目光。他似乎被勾起了伤心往事,不由暴躁道:“滚开,我说过,不该说的话不要讲。滚……”
纯钧突然之间的怒气,惊呆了焰十九,他赶忙灰溜溜的拄着拐杖,匆匆离开。
“弱尘啊,你在哪里呢?你过得……好不好……”纯钧蹙眉,伸手抓下一枚半熟的白桃,喃喃自语:“你最爱吃的,白桃都熟了,可是,你还会回来我身边吗?哎呦!”
纯钧一声惊叫,捡起击中自己脑袋的物件。只见是一个小木盒。他愤怒道:“焰十九,你给我滚出来。不然,我打断你的另一条腿。”
一抹赤红明艳闪现。他身后转出来一个娉婷身影。她神情清冷,眉目之间凛然寒凉。
“是你!”纯钧骇然,后退了几步:“你想干什么?”
幺离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木盒,淡淡道:“焰十九向苦苦恳求本宫,赐你止痒之药。”
纯钧蹙眉,顺手将木盒扔到一旁,狠狠道:“多事,谁让他自作主张。我可不需要你的怜悯,明月夜。”
“纯钧将军,本宫乃大燕凰后,希望你不要再忘记这个事实。”幺离凰冷笑着,转身离开:“还有,不该觊觎的人,不要心存侥幸。你……高攀不起。如今,本宫要弄死一个右卫将军,并非难事。而且,还会滴水不漏,毫无痕迹。本宫留你性命,是看在你对皇上的忠诚。纯钧将军,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冲撞本宫。”
“本宫脾气不好,你向来知道……”幺离凰余音未了,笑声居高临下,却又妩媚妖异。
“你……”纯钧转身,却发现幺离凰早已不见踪影。如今,他与她的功力已经无法相提并论。他更知道,她说的无情无义,却是事实。惹不起她,就只能隐忍。
纯钧的黑眸中阴晴不定,情绪万千。终于,他叹息一声,乖乖的去捡起那个,被自己扔出去的木盒子。他打开盖子,一股薄荷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犹豫再三,他还是忍不住,将盒中药膏,试探的抹在红疹上。舒适放松的感觉,居然有着出其不意的疗效,痒却不痒了。
他一狠心,双手抹了更多的药膏,擦在自己浑身上下,自言自语道:“幺离凰,我才不会感激你。”
桃树下发生的一切一切,都被一双昏黄的眼睛,看个清清楚楚。
一声暗鸦的低哑叫声滑过,纯钧并没有在意。只见,那黑漆漆的暗鸦从桃树上飞下,径直就飞上了山顶。
暗鸦飞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它落在一个荆棘遍布的隐匿洞穴前。
洞穴里突然传出模糊的唿哨声,这大鸟双脚蹦跳着,渐渐走进了阴暗的深处。
通过狭长的甬道,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对宽阔的石洞中。
暗鸦突然被一只肮脏的女人手掌抓住,还未来得及挣扎,已经被掐断了脖颈。它有气无力张着鸟嘴,死不瞑目的望着黑暗中一双贪婪的眼睛。
“大哥,你怎么又杀了我的暗鸦。”黑暗中,一个男人的声音显得焦急而无奈:“它刚刚带回了重要的情报。”
“老子饿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妩媚而贪婪:“反正它已经做完了该干的事,老子要吃烤鸡,这几日嘴里都淡出鸟来。吃了它,你再寻一个会飞的眼线,并不难。”
“不能生火,会被发现的。”男人似乎想要阻止对方,但失败了。
“滚。这里,老子说了算。”女人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一阵嘈杂声,一豆火光燃起,不多时就点起了一堆篝火。渐渐照亮了洞内的环境。
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关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僵尸。笼子的各个角落,都连接着挂满了符咒的红线。似乎,着怪物被困在结界之中。它身材魁梧高大,披散着一头赤红的长发。它浑身沾染着鲜血,发出腥臭和腐朽的味道。它是活的,正瞪着一双昏黄的眼睛,嘴里啃着树精的脑袋。它拼力吮吸着妖物的绿色血液与灰白的脑浆,兴奋而贪婪。
铁笼旁,站着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个子不高,身材矮胖,贼眉鼠眼,发际线很高,已经快要到秃头的地步。他身穿一袭猎户的衣衫,显然是刻意伪装。
女人一身银白绣花衣裙,却被穿得肮脏龌龊。她浑身上下各种擦伤,可以说惨不忍睹。她的容貌清秀,细长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狡诈与恶毒。蓦然望去,分明就是死而复生的裴绰约。
“哥,你不能再糟蹋这具身体了。你看看,都什么样子了。”男人忍不住嗫喏道:“若这身体完蛋了,我可找不到能与你八字相合的寄身了。”
“商天亮,你能不能别像个娘们儿一样,唧唧歪歪的。反正旱魃之躯就要练成。裴绰约的身体,再也用不上了。”裴绰约不屑一顾道。
她粗鲁的扒着暗鸦的羽毛,徒手撕开了它的肚腹,简单清理了下肚肠,便将鸟尸穿在树枝上,放在篝火上炙烤。
“你说得倒轻巧。这旱魃之躯还差十几个魑魅,才能修炼成功。那灵明神猿带着它的小崽子又逃脱了你的桎梏。哪儿还那么容易找到合适的魑魅。还有,再过几日,白桃之王就要成熟了。我们一共才剩下这么几个人,怎么和赤焰光军的大队人马去抗衡争夺。”商天亮无奈道。
“他们一时半会还找不到白桃之王。”裴绰约哼了一声:“谁让你给我找来这么个替身?娇娇弱弱的,一点儿不顶用。若是用来戏耍的女人,她倒看上去不错。只是用来做寄身,糟糕至极。”
“大哥,当日我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的三魂七魄从昆仑山救出。本想在清水镇修炼魑魅魍魉,谁想到却遇到了铁魂军与暗军的人马。仓皇之下,我只能找到这具刚刚死去的身体,勉强能暂时承接你的魂魄。庆幸吧,若没有她的尸身,你早魂飞魄散了。”商天亮不吝鄙视道。
“我在昆仑,低三下四,苦苦修炼,为了什么?还不是为商家光耀门第,让你我兄弟有个滋润的生活。本以为搭上了黎熹这个奇货可居,没想到却是胆小怕事,忘恩负义的怂货。还有明月夜和赤霄这两个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坏了老子的好事。”裴绰约无可奈何的叹息
遂而她又恶狠狠道:“哎,这就是命运多舛。没想到,老子居然变成了阴阳人,不男不女,不死不生。这裴绰约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若不是她的记忆中,沉浮着太多的仇恨与贪念,也不可能支持到现在。堂堂天师,竟然屈身这么个废物的身体中。老子得尽快练成旱魃之躯,将魂魄引起金刚不坏之身中,才能报仇血恨。老子要灭了大燕,灭了大常。还要把手刃仇人,千刀万剐!”
“恕我直言,即便旱魃炼成,引魂之术还不一定能成功。大哥还是请善待这具躯体吧,说实话,这倒是不错的娘们儿。长得好看,身材也够味儿。”商天亮打量了下衣不掩体的裴绰约,暗暗咽了咽口水。
“滚,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裴绰约蹙眉,她粗鲁的撕着半生不熟的烤暗鸦。
她不吝歹毒道:“看来,这幺离凰八成就是明月夜,这女人的命真大。也好,如今在这暗鸦山冤家聚首,老子不会让她再活着走出去。还有那个赤霄。就是他们两个,害的老子肉身被毁,魂魄无依。这一次,新仇旧恨,一块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