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遮挡住了天空原本的颜色,天青色的苍穹只能够隐隐捕捉到些许黯淡的光芒透过稀薄的云层透露出来,一颗一颗尘埃大小的粉尘颗粒顺着缜密的雨帘滑落到藏青色的石砖地面,汇聚成为一条炭黑色的细流蜿蜒地流淌着,却因为找不到下水道入口而渐渐漫溢起来。
还不到下午五点,夜幕就已经早早降临下来,丝毫感受不到盛夏的快活与欢腾,秋天的萧索与瑟瑟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漫天漫地的雨丝之中穿行着,然后整个世界就这样缓缓地安静下来。
那些汩汩的水声与叮咚的雨声交汇成为一曲交响乐,偶尔还能够听到马车与蒸汽轻轨的声响交错而过,如同弦乐的鸣响,整座城市正在唱歌,哀怨而落寞的歌声在长街短巷间轻轻涌动。
一道高大消瘦的身影正在连绵小雨之中快步穿行着,没有雨具,只是用灵能在头顶之上凝聚出一片小小的水幕,然后洋洋洒洒落下的雨丝就轻盈地融入其中,悄然消失,甚至没有激起水花,静谧而巧妙。
他显然不是唯一一个。
街道之上正在行走的稀稀落落人群也都没有雨具,每个人都只是压一压自己的帽子,又或者是拉拢自己的外套,快步穿行在扑面而来的雨丝之中,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来来往往的身影都沉浸在自己的脚步里。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用灵能来避雨的妙招,偶尔有人视线余光捕捉到这一身影,就不由满脸惊愕地回望过去,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随即雨丝就模糊了视线,然后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青色雨幕之中。
那道身影稍稍识别了方向,最终在一栋复古建筑门前停了下来。
斑驳的砖墙可以清晰看到水渍渗透的深浅层次,原本的灰色岩石模样已经几乎看不到,逐渐演变成为深褐色;典型西塞罗时代的建筑风格,明显的特征透露出古朴大气的典雅,灰暗的外墙勾勒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沉闷与压抑。
繁复厚重的梨花木大门扎扎实实地临街伫立着,强硬地将世界分割成为里面和外面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两层小楼的格局沿着整条长街延伸下去,但占地面积却明显宽敞而辽阔,比起下城区那些密密麻麻的蜗居来说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统一整齐的建筑风格带来了专属于莱雅帝国贵族的优雅与尊贵。
街道对面的丛丛绿荫一望无际地铺陈开来,在寸土寸金的岩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景象——
也就只有上/城区才能够如此财大气粗,与下/城区的肮脏拥挤比较起来,宽敞的街道、整齐的房屋、古朴的建筑和葱翠的绿化,角角落落都能够展现出这片区域的尊贵与不凡,轻而易举地就将贫富阶级展现出来。
从行走的脚步、打量的视线、移动的姿态就能够准确判断出,哪些人是上/城区的土着,而哪些则是前来这里“浏览大观园”的刘姥姥,那些惊叹与好奇的视线就能够清晰感受到他们脑海之中正在进行的强烈冲击。
明明是同一座城市,却依旧分割成为两个世界。
不过,刚刚那道身影……从容不迫、怡然自得的脚步,尽管正在打量四周,却丝毫没有羡慕与赞叹,更多是一种欣赏与观察,举手投足透露出来的镇定与坦然就可以感受到骨子里的骄傲,根本就不为所动。
看来,这应该不是居住在上/城区的土着,而应该是从其他大城市前来拜访的贵族公子哥——很有可能是来自于图诺,所以正在打量周围的景象,却又丝毫没有感受到震撼,因为他的眼界显然不止如此。
隔壁邻居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出现在街道里的陌生人,偷偷拉开窗帘,从二楼的窗户居高临下地望去,注视着那道身影的一举一动,然后默默地做出猜测判断,并且坚信不疑自己的推测就是正确答案。
随后短短不到五天的时间内,岩渊就传出一个非常轰动的八卦消息:
一位来自图诺的翩翩贵公子前来岩渊拜访参观,英俊潇洒、风度高雅,一举一动都展示出与众不同的高贵与沉稳,气质逼人;并且专程拜访了弗劳德先生的宅邸,看起来应该是准备在岩渊购买房产的青年才俊。
传闻越来越离谱、越来越耸动。
不少人都信誓旦旦自己亲眼目睹了这位贵公子的风仪,并且坚定地表示这是一位堪比三王子殿下的贵族,期待值也就越来越高涨。
但这位神秘兮兮的贵公子始终不曾露面,那层神秘面纱却是让期待值不降反升、持续爆表,各式各样的传闻与讨论也越来越热闹。
后来,有人当面询问雷彼得斯-弗劳德,那位神秘贵公子到底是谁,然而雷彼得斯却是满头问号地表示“我也不清楚”,如此回应却被认为是“守口如瓶”,越发让好奇心涌动起来,传闻也就一发不可收拾。
而此时,那位“贵公子”站在礼貌地摁响灵能门铃,脑海里正在思考着:
下雨天应该吃什么最合适?
红豆粥应该是不错的选择,猪肚鸡和羊蝎子更是完美,另外肚子里的馋虫正在迫切召唤着烧烤和串串。
似乎上一秒才刚刚敲门,下一秒就得到了回应,大门立刻敞开,迎面就可以看到一位男士快步走了出来。
从街道抵达大门还有一个阔气的前庭,那位身穿黑色三件套西装的男士快速走下楼梯,看起来约莫已经五十多岁了,脑袋之上的头发已经几乎掉光,但残留的发丝依旧一丝不苟地整理清楚,即使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白色衬衫和黑色领结也还是整齐熨帖,没有丝毫懈怠。
他的右手拿着一把黑色的雨具,支撑起来,为“贵公子”遮挡起了一片天空,微笑而礼貌地轻轻颌首打招呼,“欢迎光临弗劳德宅邸,霍登少爷。”
被称为“少爷”的霍登流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轻轻颌首示意,“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也是少爷了吗?”
那轻盈打趣的话语却没有能够得到任何回应,男士依旧中规中矩地收了收下颌,“是的,霍登少爷。”
幽默遇到认真,也就如同积雪遇到阳光,转眼就消融瓦解,这算是撞了一个软钉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