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怨我狠心,总让珧琢身陷险境,夺嫡本就是艰险的,大不了我与那些人同归于尽,反正,我是不会让老东西和聂家好过的。”
云孜对皇帝和聂家怨念极深,苏杳亦是有目共睹的。
却也莫名感伤。
她做不到劝人放下,总觉劝人放下,就跟说着冠冕堂皇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般。
可未经他人苦,又怎能真劝人为善?
帝王当真是无情,也不知珧琢日后若是荣登帝位,权势滔天,是否也会莺莺燕燕、妻妾环绕、佳丽三千呢?
应当……不会吧?
她往日也从未见珧琢对女人有意,就见他饲养毒虫,捣弄毒药,外加折磨人了。
爱好稀奇古怪得很,与常人非比寻常,邪门得很。
算了,珧琢能活命就行了,她如今也不求珧琢能当个极好的大善人了。
云孜:“你那日说齐墨洄许是珧姐姐的骨肉,我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但他此人六亲不认,嗜杀狠戾,看着谁都想杀,如此无情残暴,想来与之为伍以不是什么好法子,也就不管他了,随他去吧。”
“对了,你兄长的腿如何了?”
苏杳这才笑吟吟的,清冷面容上阴霾尽散:“恢复的很好,大夫说是再养些时日,就没有大碍能痊愈了。”
云孜点了点头:“那就好,好了,不说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宫去了。”
苏杳正欲起身,云孜眼疾手快将大肚的苏杳按下:“身子重了就多歇着吧,他定会安然无恙的。”
转头又朝着娴音和玉温道:“这个点心还有吗?多给我包点,宫里头那些小孩儿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的,我给他们都带点回去。”
“还有的,我去给您拿。”玉温率先夺门而出。
娴音出门相送云孜,苏杳又想着,也不知珧琢何日才会回来。
廊下,云孜看着这广阔天地,也不知自己多年没见到这广袤之景了。
好在终于快到了解脱之日。
又同身旁的娴音交付,万分嘱托:“好好照料着。”
到底是珧姐姐的血脉,也是苏杳和珧琢的,万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娴音应声答道:“好,姐。你要走了吗?”
云孜理了理衣诀,隐晦一笑,眼底闪过须臾的精明算计:“既到这儿了,不去拜访一下苏国公,未免有些失了礼数。”
娴音又瞥了一眼屋内,云孜:“她不比我愚钝,她知道的。”
知道自己别有用心,此次来还是要借国公府之力替珧琢筹谋。
“既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和苏家都知道的。”
苏家若是真傻,早年就不会将兵权舍弃,而不过问朝堂之事。
“如今,我们也算是全搭在珧琢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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珧琢倒是没让苏杳过多思念,两日后当真有了来信,说是归来了。
苏杳前脚收到娴音的消息,而后,就是母亲身旁的婢女来禀报,说是珧琢刚到京城,就被太子下令召入宫了。
太子如此情急,想来已是等候多时了,苏杳就知,时候到了。
此去当真是鸿门宴了,九死一生之局,她也不知珧琢如何能破?
珧琢入宫时,已然察觉不对,宫门守卫,面生得很,个个握紧了手中剑柄,眸中尽是杀意。
景阳宫前,更是围满了禁军,而一身明黄色太子锦缎华袍的时御身后,是齐墨洄。
二人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时御向前一步,与一旁冷眼肃杀的齐墨洄对比鲜明,同珧琢相对而立,言笑晏晏。
“既然回来了,那就先进去看看父皇吧,念叨你许久了。”
珧琢一踏入景阳宫,便嗅到了那股刺人鼻息的腥臭味儿。
斑驳血迹清晰可闻,其他难以言喻的,更是臭气熏天,屋内内侍更是口鼻皆掩,避之不及。
而龙床皇帐之下,皇帝早已蓬头垢面,形若枯槁,命悬一线了。
再无往日一国之君的气度与威风。
见着珧琢,时鹄鹤更是攥紧了身下的软衾,想着抬手,却浑身无力,只得死死的瞪着人。
“救……,救……”
同一月多前那模样,相去甚远,时鹄鹤双目混沌下陷,污浊眼眸生气全无。
珧琢再往前一步时,却被时御叫住了:“四弟还是切莫再近身了,父皇染了瘟疫,难保不会传给你。”
“若是再经由你,染到四皇妃身上,只怕四皇妃会多受一遭罪。”
如今形势已明,任何虚情假意都太过明显,倒不妨敞亮些,也省得麻烦。
珧琢侧目,剑眉星目的眉宇多了几分玩味儿的兴致,明知故问道:
“各大医馆早已有了治疗瘟疫的方子,为何不给他用药?”
他并未有半分指责之意,时御却连连推脱责任:“四弟可别这么看我,与我无关。”
珧琢又将目光落在了齐墨洄身上。
这人当真是邪乎,青天白日却好似一具森森白骨。
珧琢讥笑得邪肆,同齐墨洄当真有几分相似。
“时疫,阿芙蓉粉,五石散,除了这些,你们还有什么手段没用在他身上?”
时御抻了抻自己身上的衣袍,虽未有龙纹,却已然是一副帝皇姿态了:“手段嘛,自是多得是,不急,会慢慢使的。”
“你当真是恨他入骨。”
时御也不否认,经久习性,让他带人总是噙着一抹疏离却笑不达眼底的虚浮笑意。
时御反问:“我就不信,你当真就不恨他?”
珧琢淡淡瞟了一眼病榻上要死不活的时鹄鹤,人的野心是能从眼底看见了。
此刻,时鹄鹤满眼求生二字。
时御也不再避讳,而是直言相向:“他对你,对我,对时轩羽,向来可没什么父子亲情。”
虽可悲,但也释怀:“少时我便知道了,他的心中,无心情爱,如若不然,又为何屡屡任由旁人对你母后这位发妻皇后下手而无动于衷。”
“糟糠之妻,弃之如履。”
可眼中却隐隐带着痛恨:“他也无心血脉亲情,少时对我,向来是肆意辱骂责打,对我母后更是百般厌弃。”
“他的心中,向来只有权势,对妧皇后,我母后,对你,皆不过利用。”
“而他利用完之后,为了保全他的名声,都想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