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志贤的真实意思是:看见了吗?哪怕你桑家小子是时大奶奶的亲弟弟、是头名解元,我家翠宝还是对你不屑一顾!可见你也没什么了不起!
谁知翠宝听完这话就愣住了,时家大奶奶那可是未来的时家主母啊,她的嫡亲兄长将来岂能委屈了?还是位解元郎啊!
“翠宝无礼,请桑公子恕罪!”不等任志贤吩咐,翠宝便朝桑于飞屈膝福身施礼,那模样儿要多娇羞有多娇羞,笑得比蜜糖还甜。
任志贤脸色微变,顿时不爽,可毕竟他斥责翠宝在前,别管真心还是假意,翠宝借坡下驴他也不好说什么。
桑于飞比任志贤更不自在,勉强陪笑说了声“无妨!”
翠宝“咯咯”掩口娇笑,“解元郎就是客气!”令桑于飞反胃得差点要吐出来。
时凤华见了暗笑,心道刚你还笑话我呢,可见报应不爽。
“来来,请喝茶,请!”任志贤老大没趣,咳了一声端起茶碗。
可时凤华和桑于飞对这碗茶早已失去了兴趣,两人端起茶碗只随便在唇上碰了碰,意思意思。
任志贤没注意到,饮了茶长了两分精神,自觉气氛颇好,便又开始咬文嚼字掉书袋的同时凤华、桑于飞“探讨学问”,时凤华和桑于飞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他。
翠宝默默的垂手侍立在任志贤身后,一双活灵活现的眼眸不时朝时凤华和桑于飞抛一记媚眼,真是越看越喜欢,简直将任志贤比到了泥里。
任志贤见时凤华和桑于飞对自己唯唯诺诺,三个人交谈他二人几乎没什么言语,多半是含糊推辞之言诸如什么“说的是!”、“极是!”、“对啊!”等语,基本上就是自己在高谈阔论。他不由心下暗喜,心道要论博学多才这两小子到底还嫩了不止一点,比起我来可差远了!他的自尊心得到了强烈的满足,沾沾自喜,再看桑于飞时也没那么厌恶了,相反反倒生出了两许同情,心道看模样儿生的还勉强看得入眼,不想却是个书呆子,浑然不懂什么叫做“文人风流!”,浑身上下找不到半分风流风雅!可怜,真是可怜啊!
任志贤豪气冲顶,顿时大方起来,朝桑于飞笑道:“桑家老弟如今也算是一只脚踏入官场的人了,不知身边可有伶俐可心意之人服侍啊?”
桑于飞暗暗鄙夷,淡淡一笑道:“家中寒薄,兄嫂为了供某读书已经花费许多银钱,哪儿还能做此过分之想!再说了,我有手有脚,凡事自己做也就行了!”
时凤华不由肃然起敬,“桑二哥品行高洁,贤孝两全,当真叫人佩服!”
任志贤却不以为然,“这怎么行呢!且从前也就罢了,如今你好歹是堂堂解元郎,若身边没个人服侍会叫人耻笑的!而且有辱斯文!”说着大手一挥,转头指着翠宝笑道:“这个丫头你觉得如何?”
桑于飞一怔,勉强陪笑道:“……好吧。”哪有跟人对自己的侍妾评头论足的,桑于飞暗自摇头,心中大不以为然。
谁料任志贤接下来的话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只听任志贤慷慨的呵呵笑道:“我也觉这丫头不错,最聪明伶俐不过了,书房里的伺候的事样样都懂。既然桑老弟也这么说,我就把这丫头赠与桑老弟如何!从此以后红袖添香夜读书,可就多了一番滋味哟!哈哈哈哈!”任志贤自认为自己大方,不禁得意的大笑起来。
翠宝顿时大喜,满面娇羞双眼放光的朝桑于飞瞟了过去,粉颈低垂,好不可怜可爱。
跟着解元郎,当然比在这个莫名其妙、经常牛头不对马嘴的酸儒身边伺候要强得多。
“不用、不用!”桑于飞光是想想这个女人是任志贤的侍妾便觉一阵反胃恶心,哪里肯收,忙道:“在下怎能夺人所好,还请亲家姐夫收回成命!在下万不敢受!”
“哎,这有什么!”任志贤只当桑于飞不好意思假意推辞,越发显得慷慨,笑道:“文人之间相互赠送美妾此乃古已有之的雅事,桑老弟何须推辞!”
时凤华再也忍不住,握拳挡在嘴边咳笑起来,促狭的瞧了桑于飞一眼笑得眉眼都弯了。
桑于飞哭笑不得,但却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什么脏的臭的都收,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断然摇头拒绝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于飞绝不从命!再说了,于飞过一阵子就要上京赶考,更无心分与外事,亲家姐夫的好意于飞心领了!恕于飞不能接受!”
翠宝失望极了,不觉暗暗焦急,楚楚可怜的朝桑于飞道:“桑公子这么说莫不是嫌弃翠宝吗?”说着委屈的朝任志贤看去。
任志贤也有些埋怨桑于飞不识趣、不识抬举,硬是把一桩美事给搅合了,听了翠宝这话更加不快,心道我的人你也嫌弃?是嫌弃我的眼光不好吗?
“桑老弟啊,你看你这多伤美人的心呐,咱们都是斯文人,你怎么忍心呢!”任志贤似笑非笑。
桑于飞只做没听见他的话,望向翠宝说道:“姑娘这是什么话?莫非姑娘不愿意留在亲家姐夫身边伺候吗?亲家姐夫对你多好我们可都看的见的,你说这话未免有点寒人心了!”
“我——翠宝没有……”翠宝顿时急了,脸色微变。
同样的话,任志贤可以说,她却连想一想都是罪过,这便是主子和奴才的区别。
任志贤听了桑于飞的话果然脸上有些不自在,被自己身边的美人嫌弃,身为一个男人,这堪称最丢脸的事情之一了!
“那么姑娘便好好伺候亲家姐夫吧!别辜负了亲家姐夫对姑娘的一片心意呀!”桑于飞眸色一深。
翠宝心中微凉,知道再也不可能有离开任志贤身边的可能,盈盈眉眼立刻朝任志贤娇羞而深情的一瞥,微微垂眸柔声道:“是,奴婢定会好好伺候我们家老爷!”说着又楚楚可怜的向任志贤道:“老爷,奴婢舍不得老爷、不想离开老爷!求求老爷不要把翠宝送人啊!”
时凤华大笑道:“姐夫,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姐夫是个怜香惜玉的怎么忍心拒绝呢!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呃,这个——”任志贤心中的不快顿时消散,也有点犹豫起来。
桑于飞再次恳辞,任志贤终于点头松口,“好吧,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呵呵,回头老哥哥再买个绝色的送给桑老弟,保管桑老弟见了不会后悔!”
这话他姑且一说,桑于飞也就姑且那么一听,含含糊糊的笑了笑。同时凤华相视一眼,二人起身只说夜深不便打扰,便一同告辞了去。
离开蕉园,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仿佛刚从龙潭虎穴中闯过一关似的。相视一眼,不觉都笑起来。
笑着笑着,时凤华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怎样,任志贤总是自己嫡亲的姐夫。他便咳了一下,叹道:“我这姐夫也不知怎么回事,恐怕是读书读得太多了,人也迂了起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的学问,其实也做得不错!”
以前,时凤华不觉回想起当初大姐夫来迎娶姐姐、后三朝回门的情形,那个时候谁不夸他一声彬彬有礼、儒雅斯文?谁不说大姐好福气,嫁了个一看便是人中之龙的好丈夫!
那时自己才八岁刚刚启蒙吧?对他更是佩服得不得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了呢?到如今,竟变得跟当初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桑于飞也觉得自己取笑人家有点不厚道,便忙笑着点头称是,“他谈吐其实不俗,若非真有学问之人也说不出那些话!”
两人闲谈几句,因想着次日桑于飞还要早起赶路,时凤华亦不便打扰,便笑着同他别过,各自回去歇息。
再说桑婉和时凤举离开王氏那边回宁园,桑婉感激时凤举为二哥所为,心情甚好,心下对他不自觉的也亲近柔和了两分,时凤举心中暗喜,二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去。
“姐姐!大表哥!”谁知刚走到宁园门口,就见顾芳姿穿着素色衣裳,系着浅蓝披风,带着兰香从宁园门口一旁的芙蓉花丛后袅袅闪身出来。
桑婉一滞,时凤举眉头亦下意识皱了皱。
“你怎么在这儿?”时凤举问道。
顾芳姿微微一笑,上前向二人屈膝施了礼,便抬眸笑道:“听说姐姐娘家二舅爷中了乡试解元,我心里也代姐姐欢喜,便想过来跟姐姐道一声贺。不想来的早了一点儿,姐姐没回来,我便在这儿等了一会。姐姐,恭喜啊!”
“你有心了!”桑婉淡淡一笑,只得邀请道:“进去坐坐喝杯茶吧!你也是的,这大晚上的风凉露重,你站在这门口万一着了风寒怎么办?下回可别这样了,若我们不在你便先回去,心意到就行了!”
顾芳姿微微有些失望,她以为桑婉会说“怎么不进去等呢”这样以后她就有机会趁她不在的时候进宁园了,谁知却是让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