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见过这样做姐姐的人!”彩云忍不住背后道:“她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嫁得跟她一样不好才会开心呢!小姐,您别难过,奴婢看新姑爷再怎么不好也比大姑爷强!可笑大夫人为大姑奶奶千挑万选,最后却选了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
不等彩云说完时莲赶忙喝止,蹙眉道:“你不想活了,这种话也能说得?叫人听见,舌头不拔了你的!”
彩云一惊,小声道:“奴婢就是气不过!不过私下同小姐说说罢了,哪里敢外头说去呢!”
“隔墙有耳,再不许说了,知道么?”
“是,小姐!”彩云怏怏答应,突然眼睛一亮,凑近时莲道:“小姐,您说这门亲事会不会是大姑奶奶在大夫人面前说了什么才——”
时莲猛的一震,脸色大变。
大嫂断断没有欺骗自己的道理,且这种谎话根本隐瞒不住,她那般说了将来对出来不是岂不是自个给自个难堪?可见母亲先前的确是将此事作罢了的。转眼间态度大变,定有人同她说了什么。
在这个府上,除了大哥,只有两个人有这个本事,一个是表姐顾芳姿,但她如今卧病在床,另一个,便是大姐了……
既然大姐也插了手,看来这事,再无更改的可能了!时莲脸色顿时蜡黄,眼珠子直直的瞪着前方,早已失了神!
时凤举回来,桑婉伺候他更衣净面之后,便同他说了这事。
时凤举一听就恼了,“娘这打的是什么主意!怎么突然间这么赶着就答应了,不行,我找她去!”
“凤举!”桑婉忙拉住他,“娘都已经答应了,你可得想好了法子再去啊!”
时凤举被她拉住,略一沉吟便道:“是不是后来有人又跟娘说了什么?”
桑婉一怔,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说着眸光微闪,迟疑着望向时凤举。
时凤举也正望着她,四目相接,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大姐!
时凤举顿时觉得更加不自在,叹道:“若真是这样,大姐她真是——”桑婉不知时玉梅对时莲的心病,时凤举却是知道几分的。
“凤举,如果真是大姐说了什么,只怕娘不会那么轻易改变主意了!”桑婉叹了口气。
她很想问问时凤举会不会帮时莲到底,又觉得这话不好问出口。毕竟,做主的是王氏。
“我先跟娘说说,虽然定下了,不见得就改不了。”时凤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桑婉一笑点头,二人说了些闲话,一道用过晚饭后,时凤举便一个人去了王氏那边。
没多久,时凤举便回来了,一脸的忿忿之色。桑婉见了心头微沉,知道定是没说通了。
还没等她问,时凤举便气道:“娘真是糊涂了!居然说三妹嫁过去了将来还可以帮衬我、帮衬咱们家!这叫什么话,又不是正经的姻亲,人家要帮我都没好意思受,别提主动找人家了!”
时凤举没敢告诉桑婉他娘转述的他大姐那神一般的推论,桑婉若知晓了,这一晚上只怕他都哄不过来。
“那三妹岂不是——凤举,还有法子帮帮她吗?三妹要真去了洪家这辈子就毁了!”桑婉急了起来。
“三妹也是我爹的骨肉,这事儿既然我管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夫君岂是这种人?好了,你别多想了,娘不是叫你准备吗?你照常准备便是,三妹那里让她耐心点,千万别哭闹,若闹出什么事儿来,这事就真的没法回转了!”时凤举说道。
“这么说你有法子!”桑婉眼睛一亮。
“暂时还没有,不过,会有的!”时凤举说的十分笃定,笑道:“你信吗?”
“信,当然信!夫君的本事我岂信不过!”桑婉连连点头,笑着扑到他怀里娇声道:“夫君,你真好!”
时凤举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平日里即便只他二人相处,她也是羞羞答答的,他想要她一句主动好听的情话简直难如登天。如今他帮的是他自己的妹妹而已,看她欢喜的那个模样,居然还冲他撒娇上了!
不是不喜欢她冲他撒娇,只是这个时间他就是觉得不对。
“你怎么了?”桑婉有些诧异。
“没什么!”时凤举闷声摇头,却始终忍不住,便问:“我帮三妹,你高兴成这样做什么?她的事你倒比我还要上心呢!”
桑婉并不知他心中酸意所在,轻叹道:“我只是觉得她若嫁给了洪家那纨绔公子挺可怜的,我与她虽无血缘关系,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却也喜她为人敦厚温和,不忍看她落到那般地步!”
一个女人家跳入了那火坑,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时凤举眸光微动,知她八成又感念到自个身上了,揽着她的肩轻笑道:“放心,我说到做到!”
次日,桑婉回明了王氏之后,便开始为时莲的婚事忙碌开来了,借口商量陪嫁又去了趟时莲那里,言语间暗暗提点于她。
时莲本来已经绝望了等着寻死,见桑婉不想开玩笑,闻言又振作了几分,收起面上那点抑郁之色,仍旧如往常颜色度日。
顾芳姿一直让兰香打听着,本以为王氏她们那日从梅花庵回来便会有一场大风波。按照她的计划,桑婉与那洪公子在梅林中纠缠,惊动王氏,丢了这么大的体面王氏必定饶不了她,禁足那是最轻的了!
谁知,那日一众人怎么去便怎么回,人人若无其事。兰香打听了来顾芳姿先是不信,后见她信誓旦旦不像作假,转念一想:定是姨妈好脸面,将这事按下了!
顾芳姿不禁有些气恼,心道姨妈倒是好能忍!
可即便将这事按下了,王氏也应会寻个别的由头将桑婉大大的处罚一通才对。不想,又是反应全无!
直到这日,阖府上下皆知三小姐要给知州大人的公子做妾,本月十六就过门,顾芳姿一琢磨,才明白事情不知哪里出了差错,那洪公子八成没遇上桑婉,却遇上时莲了!
顾芳姿大感没趣,便撂开此事不管,依旧闭门养病。
时莲爱嫁给谁嫁给谁,做妻也好,做妾也罢,她丝毫兴趣也无,更不可能会因此生出愧疚来。在她眼里,这简直不能算是个事!
王氏见时莲并无半点不满不愿,自当她是千肯万肯的,心头那一点点的愧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越发觉得自己是为她找了一门好亲事!遂满心欢喜的等着吉日送她过门。
不想,时莲这边没事,时玉梅那边又闹出事儿来了。
任志贤想要搬回孟县,不肯再住在时家!闹到了王氏面前。
自从受了翠宝挑唆,任志贤和翠宝便盯上了蕉园各屋子里的摆设器物,只要不是太大件不好拿的,两人便寻着机会偷偷摸摸的把东西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往外头搬,寄放在一家客栈中。什么香炉、香料、笔墨纸砚、笔筒、镇纸、花瓶、花尊、玉磬、金银玉器摆设、绸缎甚至刺绣精美的桌布椅搭、小件的盆景、精美的碗碟等等都不放过。
两人最先下手的当然是书房,次之蕉园其他屋子,再次之时玉梅起居的厅堂卧室。
一开始时玉梅并未察觉,后来她素所喜欢的一只摆放在客厅长案上尺余高的紫檀座白玉圆雕佛手也不见了,不觉纳闷问翠珠。
其实任志贤和翠宝的行为蕉园中哪个不知?丫头婆子们背地里说起来肚皮差点没笑破。只不过主子的事情哪个奴才愿意多嘴?看见也只当没看见罢了!便是翠珠,也是如此想法。
翠珠见问,暗暗叫苦,支支吾吾不好说。
时玉梅越发起疑,“可是你收起来了?还是不留神打碎了?快点说来,休要再瞒我!”
翠珠无法只得跪下回道:“前日老爷拿去了!”
时玉梅皱眉,只当任志贤拿去把玩,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怎么样。只在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句,说那白玉佛手是自己母亲赠与自己的一件钟爱之物,叫他小心些别弄坏了。
这不过是一句嘱咐罢了,谁知任志贤听了一口否认:“什么白玉佛手?我从不曾见过!”
时玉梅睁大眼睛道:“稀奇了!翠珠说明明就是你拿走的你还装蒜?不然你看看那月洞窗前的长案上,怎么不见那白玉佛手了?”
任志贤一拍桌子黑着脸道:“翠珠!你说你亲眼看见老爷我拿的?嗯?你的东西不见了,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翠珠吓得脚都软了,脸也白了,一时嚅嚅说不出话来。时玉梅知道翠珠素来老实,肯定不会骗自己,见丈夫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还敢抵赖,气愤之极,两人忍不住对骂起来。
时玉梅气忿忿冲进任志贤的书房,要将那白玉佛手找出来!谁知道白玉佛手没找到,却感觉这书房有点儿不对劲,目光扫了好几遍方才“啊”的一声惊觉起来,叫道:“那么多的摆设都哪里去了!那一对铜牛镇纸呢、还有那凤穿花玉璧、百花尊、青釉梅瓶、青玉如意、白玉荷叶莲藕雕、珊瑚烛台、洒金双耳香炉都哪儿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