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静谧。“吧嗒”一声桑婉手中的筷子落在地上,心猛然揪起。
“你说什么?大少爷怎么了?”桑婉微微颤抖,整个人几乎站不住。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大少爷出事了?谁说的?报信的人呢?到底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呀!”说话间李嬷嬷也奔过来了,她的脸色比桑婉还要难看,双手拉扯着秀春不停摇晃。一屋子丫鬟们无不脸色大变,目光齐刷刷的瞪着秀春。
“我,我——”秀春被她们众人的反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嬷嬷!”桑婉强忍着欲酸软倒下的趋势,拉了李嬷嬷一把,勉强道:“咱们,咱们这就过去娘那边——”
“对、对!”李嬷嬷慌里慌张扶着桑婉就往门外去,一个踉跄拽着桑婉两人差点儿跌倒。唬得一屋子丫鬟们一片惊叫。
正院那边,情况更糟糕,桑婉一进去,就看见长欢跪在厅上,王氏不住的哭着嚷着“凤举”,姜嬷嬷、秀丽等从旁苦苦相劝。
一片愁云惨雾。
“娘!”桑婉鼻子一酸眼眶顿时也湿润起来,几步上前在王氏身旁跪下,拉着她的袖子忍泪道:“娘,您别这样,您这样大少爷若知晓了心里怎么好过?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少爷在外头行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岂能心中没个成算,身边又有老成的家人伙计们跟随,便是天大的事情他也必定会逢凶化吉的!娘,您快别伤心了!”
“大夫人,大奶奶说的是,大少爷一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您要是哭坏了身子病倒了,大少爷回来看见岂不心疼?”姜嬷嬷也忙苦劝。
长欢没料到王氏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也吓蒙了,正在嚅嚅出神,见桑婉不经意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顿时如梦初醒,忙爬着上前连连磕了几个头,呜咽道:“都是小人没把话说清楚吓着大夫人了,大夫人放心,有名医看着呢,大少爷一定不会有事的,身上的伤……也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
“真的?”王氏止住哭声,灼灼望着长欢。
“是,是。”长欢忙道:“小人有几个脑袋,敢欺瞒大夫人!”
“凤举,我的儿子呀!你可千万要好好的回来!不然,娘也不活了!”王氏又掩面大哭了起来,姜嬷嬷等人却是暗暗透了口气,知道她这一声哭是回转了气来。
李嬷嬷也早已泪如雨下,上前同姜嬷嬷等一同苦劝王氏,好不容易方将她劝住。
王氏拭泪,瞥见桑婉还跪在自己身侧便一手扶住了她胳膊,“婉娘,快起来!别哭了!”
桑婉依言而起,听了这句眼泪便同断线的珠子般簌簌滚落一阵,方才止住。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的说来!”王氏命桑婉坐下,收拾了心情重新问长欢。
“姨妈!姨妈!大表哥怎么了!大表哥怎么了!”长欢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顾芳姿一阵风般从外头冲了进来。一见王氏眼泪滚滚而下,扑进王氏怀中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着“大表哥、姨妈”。
王氏刚平复下来的心情被她这么一勾忍不住又一阵伤心,搂着她抱头痛哭。
李嬷嬷恨恨不已瞪了顾芳姿一眼,她心急如焚正等着长欢说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偏这不懂规矩的东西冲进来这么一顿胡乱搅合!
姜嬷嬷也微微蹙眉,王氏上了年纪的人,乍逢爱子有难这般消息如何承受得住?这边好不容易劝住了,她一来又闹得人仰马翻!若她真心疼长辈,岂会如此不顾惜长辈的身体?
桑婉与李嬷嬷一样暗恼,便忙又拉着王氏苦劝,姜嬷嬷亦一旁好言劝慰,又使个眼色命秀春、秀丽等上前强行将顾芳姿拉开了。
顾芳姿哭得成个泪人儿,抱着王氏不肯撒手,口口声声哭着“大表哥”真正是痛断肝肠。
桑婉忍无可忍低喝一声“妹妹!”,冷沉着声音道:“大少爷不过遭遇了一点小意外,定不会有什么大事,你哭成这样是想做什么?”
“怎么是小意外?都——”顾芳姿话说到一半醒悟过来忙止住了,拭泪道:“姨妈,大表哥定不会有事的,您别难过了!”
“表小姐一旁坐着吧!好让长欢赶紧把事情说清楚!”李嬷嬷十分不快盯着顾芳姿,心道这会儿倒会说这话!大奶奶说的没错,你哭成这样是想做什么?你爹没了也没见你哭成这样!呸呸,我这说什么呀!
秀春、秀丽帮着兰香扶着顾芳姿一旁坐好,桑婉见王氏缓了过来,便命长欢“快说!”
长欢答应一声,便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时凤举在德州寻找时凤鸣,很快便打听到时凤鸣和那个青楼女子已经离开德州南下了,至于南下去了哪里却是不知。
虽一时找不到他的人,但知晓他如今平安无事,也算是对二叔二婶有了交代。他心中记挂着母亲和桑婉,便打算先回家,只吩咐了南下沿路各处城镇的掌柜伙计们留心,一有时凤鸣的行踪一面派人暗暗跟着一面速速上报。
不料,船行到邯郸码头时靠岸停泊补给,时凤举一门心思只想着赶紧回家,晚上便也没有上岸住客栈,就在船舱中住宿,等着次日天一亮便开船。谁知这天半夜里不知哪一艘船起了火,火趁风势,又是夜深人静的半夜无人察觉,很快码头上停泊的一大片船只都燃烧了起来,时凤举的那艘也没能幸免。
那一晚上,熊熊的火光映得水面上一片通红,到处一片噼啪燃烧之声,浓烟滚滚四面袭来,船上船下鬼哭狼嚎,乱成一团!
在这混乱中,时凤举不留神被一根燃烧倒下的柱子打中掉到了水中,在这半夜混乱时分也讨不了什么好,被人救上来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大夫说,他主要是被烟熏和重物袭击导致的昏迷,能不能醒来他也不敢保证,只能尽力。
长欢等也各自有伤,却没有昏迷不醒的,一听这话都慌了神,不住哀求那大夫,又四处打听附近城镇是否有名医。他们都很清楚,大少爷若有个三长两短,大夫人肯定会活活撕了自个。况且不说大夫人,跟了大少爷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谁都盼着他赶紧好起来。
一连过了三天,时凤举仍旧没醒过来。几个人一商量,也不敢怠慢,众人留下守着,长欢一个人雇了马车昼夜往青州回来报信。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做主,谁也不敢说,得主子们说了算!
“没用的东西!你们是怎么伺候的!”顾芳姿一听完便冲着长欢恨恨道:“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偏偏大表哥遇上了这种事!当时你们是不是光顾着自己逃命了?背主的奴才!若是大表哥有个什么不好,我要你们的狗命!”
“奴才该死!”长欢吓得脖子一缩,拼命的磕起头来。
“哼,你也知道你该死啊!长欢,枉费表哥从前那么看重你,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我问你,表哥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你怎么能不在他身边呢!”顾芳姿柳眉倒竖,气得不轻。
王氏眼眶一潮,抬起帕子拭了拭,亦恨恨的瞪着长欢。
“妹妹!”桑婉烦乱之极喝住顾芳姿,向王氏道:“娘,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长欢,大少爷的情况究竟如何?大夫到底是怎么说的?大少爷可有好转?你还不快一五一十的说来!”
“是啊长欢,你倒是快说呀!”李嬷嬷也急道。
长欢稍稍松了口气,忙道:“回大奶奶话,请的大夫是邯郸城内最有名的的李大夫,大少爷身上的擦伤、烧伤都已处理妥当上了药包扎,并未伤筋动骨,如今这时节还不热,李大夫说只要照看得当伤口不会发炎,也不会引起发烧发热。只是,只是大少爷被重物击中头部,又受了烟熏水呛,如今昏迷尚未清醒……啊,不过,呼吸均匀,脸色也正常。李大夫说多半是脑中有淤血,如今每日施以金针,只要脑中淤血散去,大少爷就能醒过来!”
“那就是现在还没醒了?”王氏听得心酸且心急如焚,“你们这些人,怎么伺候的!凤举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靠哪一个!”
长欢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又闭上了嘴没说,反而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那李大夫可有说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王氏忙又问道。
长欢道:“李大夫,李大夫他,他说……说、说不准!大夫人,所以奴才这才忙着赶回来,请大夫人示下该怎么办啊!”长欢一咬牙索性说了。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大少爷出了这等事无论结果如何,他们这些奴才只有面对的份,想要绕过去,门儿都没有!
王氏闷哼一声,整个人几欲软倒在座榻上。
“娘!”桑婉忙上前扶住她,“娘,大夫哪一个肯把话说满的?娘岂有不知?既然他诊出了病因,又肯为大少爷开药施针,那说明定是有救的呀!没准,没准长欢刚走,大少爷这会儿就已经醒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