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舒抬眼看着那作业本的一端,眼睛里氤氲着泪水,盯着姜星火,微微的吸了吸鼻子,笑了笑问:“干嘛?碰都怕碰我一下,我有传染病吗?”
说着,易小舒直接一下把作业本拍开,自己站了起来。
“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我自己能好。”
少女纤细的背影背对着他,肩膀还在微微的颤动。
姜星火紧了紧手里的作业本,心底里的想法深沉,微微的抿了抿唇瓣,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淡悠悠的开口说:“你要是觉得难受的话,就跟我说。”
他语气一如既然的有些清冽,像是山涧的泉水一般,似乎是能够洗涤人的心灵。
易小舒本来觉得自己可以忍一忍,可是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像是洪水一般的涌了起来,不受自己的控制。
姜星火就看着小姑娘的肩膀抖动的越来越厉害。
他心里也没辙,压着嗓音鼓着勇气说:“你要是觉得倾诉也没有用的话,我可以抱抱你。”
说完这个话,姜星火觉得有些荒唐。
他这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什么东西?
刚说完,就立马咬紧了自己的唇瓣:“对不起,你就当我没说吧,我这个人也不太会安慰你。”
“我就是想说,如果你觉得委屈难受的话,大声的哭出来,或者倾诉出来,会好受得多。”
他之前不管心里多难受,都没有任何听他倾诉,也没有任何人给他拥抱,有的就只有那无尽的黑暗和被奴隶。
姜星火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背对着自己的小姑娘忽的就朝着他扑面而来。
紧紧的一下把他抱住,温软的身躯带着一股好闻的馨香。
易小舒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衣领,脸趴在他的怀里一阵哭,哭的整个人都在抽噎。
热气也都扑打在他的胸膛,噗通噗通的,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
手颤颤的去扶住了她的肩膀。
“你家会没事儿的,不要听他们胡说。”
“我知道。”易小舒的嗓音有些闷闷的:“我就是心里难受。”
难受的很。
她平时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姑娘,什么时候都不想自己有错误发生,可家庭这种东西,是她没有办法去改变的。
“难受他们说你吗?”姜星火微微的拍着她的肩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回答说:“不要难受,人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出生的,一个人出生能拥有什么也是没有办法去选择的。”
“你的出生能给你带来很多东西,它有时候对你好,有时候对你不好,就比如现在,就对你不好,所有人都在说你的嫌话,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做自己就好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易小舒心里也有好受一些,但是就是看不得班上那群人的嘴脸,一个二个都是看好戏的,又拿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她讨厌那样怜悯的眼神和表情。
更讨厌那些嫌话,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没有办法好好的学习。
易小舒吸了吸鼻子,忽的意识到自己还抱着他,心底里一慌,立马就推开了他。
姜星火愣了愣,下一秒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这个他都习惯了。
用完就扔掉,用完就被推开,无所谓,这样对他的,也不仅仅是易小舒一个人。
推开他后,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易小舒咬唇:“对不起,刚刚是我失态了。”
“没关系,是我自己让你抱的。”姜星火笑着回答说:“我们还得回去上课。”
少年的脸上有着浅淡的笑意,这笑容不达眼底,看不透他的情绪,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那么一推,导致他心里不好受了?
他眉眼敛的深沉,细致又淡然。
他长得很好看,天生有一股清冷内敛的气质,让人觉得他这个人很闷,很不好接触,事实上,他这个人确实不怎么好接触。
姜星火看易小舒没有怎么哭了,说完话准神就要准备走,可刚刚转身。
手腕忽的就被一只软软的手捏住,他心一颤,回头看向她。
易小舒比他矮一些,一双杏眼盯着自己,澄澈透明,“你是不是也有过这种感觉?不喜欢被人用可怜的眼神看着?”
她心里揪得紧紧的,原来姜星火在班上是这种压抑的感受吗?承受着同学的议论,承受着这种怜悯的眼神。
可他什么都不表达什么也不说,她还自以为是的为他好似的去和他交朋友,这个事儿做的实在是太愚蠢。
姜星火冷淡的眉眼因为这句话微微的动了动,心也跟着动摇了。
“没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我来学校只是学知识的,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他语气淡淡的开口说着。
他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学校如何,和他没有关系,他要做的,就是学好自己该学的知识,这个学校,以及这个学校里的人,大家都来自各个地方,毕业后都是分道扬镳,再也不会相见的。
所以他真的没有很在意别人的什么看法,虽然有时候,真的会让他心里面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说完,少年单手插兜,想要挣脱她的手离开。
易小舒攥紧不松开:“如果你的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话,你今天就不会跟出来安慰我,且只有你一个人出来安慰我,其他人要么沉默,要么看校花,其实你是想要交朋友,也是有同情心的是不是?”
小姑娘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他微微的咬紧自己的牙关:“我只是不想有人重蹈我的覆辙,因为我经历过,所以不想让你再经历,这个就当是你在我感冒高烧照顾我的报答吧。”
“姜星火。”易小舒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易小舒就是想要和他做个朋友,想要走进他的世界里,看看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看看是不是真的和表面上这一样,一样的冰冷又无趣。
姜星火把自己的手往回拽,她不松手,他力气大,这么猛地一拽,就一下把人拽到了自己怀里。
他高估了易小舒的重量,也是在没有想到女孩子竟然会是这么轻飘飘的,就这么轻轻一用力人就被拽过来了。
易小舒猛地一下撞进姜星火的怀里,看着他心脏狂跳,她立马低下头,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姜星火,你要是不同意和我做朋友的话,我就和老师说你耍我流氓。”
“反正你抱了我两回。”
说完,易小舒就松开他,往教室走了。
徒留姜星火一个人在原地愣愣的。
两三秒后,他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忽的笑了笑。
朋友?
这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女性朋友。
易小舒回到班上的时候,班上已经没有议论了。
陈施看到她回来,担心的看着:“没事儿吧?”
她微微的摇头:“没事儿。”
易小舒旁边的女生立马看她小声的开口说:“你对班长就是这么冷漠的吗?你是不知道,刚刚他为了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吼了一遍,现在都没有敢说你的嫌话了,班长对你,肯定是有意思的,你知道吗?”
她听着,微微的点头:“照顾班上的纪律,是班长应该要做的事情。”
陈施听到这句话,脸色变了变,然后就看到姜星火双手插兜,慢悠悠的从教室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
在路过易小舒位置的时候,顺手就把奶茶放在了易小舒的桌子上。
看到奶茶,她抬起眼,就和他的视线对视,少年漆黑的目光微微露出笑意,然后回了自己的座位。
奶茶是热乎乎的,易小舒捧着奶茶,感觉心里也变得热乎乎甜腻腻的了,就和这个奶茶一样。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颗棒棒糖,回身就放在了姜星火的课桌上。
“谢谢你的奶茶,请你吃糖,每天都要甜甜的。”
棒棒糖是草莓味儿的,他注视着她把糖放下,又自己回头的样子,倏然又笑了笑。
旁边的陈施看的心里面一阵的不好受。
咬了咬唇瓣看着他:“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姜星火侧眸,看向班长:“这个就叫关系好了吗?”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不理解的样子。
陈施被一噎,低着头拿过自己的作业:“这个时候不准早恋,班主任也一直在抓早恋,别怪我没有提醒。”
姜星火低着眉眼,慢悠悠的把手里棒棒糖的糖衣剥了下来,然后塞进自己的嘴里。
甜味儿瞬间蔓延了整个口腔,姜星火眉眼舒展开来。
“早恋是什么味道?”他含着棒棒糖,侧头看向陈施:“草莓味儿的?”
陈施:“.....姜星火,你不要带坏她,她只想要学习。”
姜星火眉眼寡淡,“我很坏吗班长?”
陈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的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他不坏。
可总有一种冷邪的坏意,却又给人一种不是坏,而是冷淡的感觉,那种复杂的感觉,很难用语言去形容出来。
......
顾家。
易铭回来了,但是他老婆在国外还没有回来。
哥哥顾衫也回来了,顾衫穿着西装,脸色阴沉的厉害。
“我就是出国采购原材料,顾淮怎么做出这种事情来?”
顾母哭哭啼啼:“你爸,不允许他和那个叫沈漾的女孩子在一起,千方百计的要阻止,惹怒了顾淮。”
“哪曾想他怒了就是六亲不认,想要搞死顾家啊。”
顾衫戴着金边眼镜,浑身的气质稳沉,一看就是商业精英,顾明远已经在半退休的状态,顾家的生意基本上快要让顾衫都接手了。
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个事情。
“沈漾是谁?为什么不准在一起?”
“据说沈漾是罪人,性子恶劣,又和黑暗势力有沾染,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弟弟好,你弟弟却这样......”
“据说?”顾衫皱眉:“有证据吗?”
“有,沈漾的爸爸白纸黑字,还有警察局都要案底了,这绝对假不了。”
顾衫又皱眉:“有去警察局核实过?”
“你爸爸托人核实过了,千真万确的假不了。”顾母:“顾淮那孩子,从小就很聪明,怎么在看对象这件事上犯傻看了呢?”
“那你们问过顾淮为什么非要选择她了吗?这中间有没有什么隐情?有没有认真的去了解过沈漾这人?有没有认真了解过她父亲的为人,有没有了解过他们父女两人的恩怨?”
这一系列的问题砸下来,顾母哑口无言,现在顾明远都还在被调查,不准回家。
看顾母这个表情,顾衫就知道了答案:“都没有问过是吧?如果是我,我也会生气,会这样做,你们连一点儿相应的尊重都没有给到过顾淮,凭什么指责他六亲不认?”
“他是你们的儿子,不是你们的附属品,我也是如此,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不是像小时候你们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顾衫一字一句:“家里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事先和我说?”
“就算顾淮找的那个叫沈漾的女孩子做的那些事是真的,你们也不问问原由?有案底就一定是坏人?有案底为什么还出来了?既然出来了,是不是就代表不是那么十恶不赦?”
“那么法律都放过她了,你们有什么资格不放过她?”
顾母被说的低下头:“我是心疼你弟弟的,是你爸爸不愿意.....”
顾衫拍了拍桌子:“这事情我会和顾淮聊,还有,爸爸走私的事情是真的?”
“我不知道.....”顾母:“我就是在家里打打牌,和姐妹逛逛街,生意上的事情,也都没有怎么过问。”
顾衫咬了咬牙:“如果这个事情是真的,那他确实罪有应得,我只能说顾淮做的对,哪怕顾明远是我们的父亲。”
易铭坐在旁边,终于开口:“但是顾淮这种做法,让我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顾家不逼他,顾家没有破绽的话,顾淮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吗?现在真是烂摊子,烂透了。”
“你去找顾淮也没用,他不会见顾家任何人的。”易铭:“我试过了,都被拒绝了。”
“沈漾呢?找她总行吧。”
易铭:“没有联系方式。”
“我去找。”顾母立马起身。
“不用找了,我来了。”忽然,门口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