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孙权传下号令,教诸将牢守城池,而后召回各处水军,分别前往日南、交耻、九真三郡,集合物资,装船托运往夷州。
吴军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过魏军耳目。早有探马将这一切报于主帅。
程远志一时间踌躇不定,是放是留,左右盘衡。
放孙权离去的利好是:可以和平接收交、广两州,兵士无须再额外增加伤亡,还能得到一大批文臣武将和数以十万计的士兵。
留下孙权就地消灭的好处是,威名更甚。毕竟消灭和放走带给人的震撼程度不一样。
当然,孙权逃走后,基本上也就不可能再有回来的机会了。
思虑良久,最终程远志还是令各处兵马放开去路,任由孙权离去。
众将对于这个决定皆纳闷不已,纷纷前来进言,劝说以武力留下孙权,以成天大威名。
程远志一一回绝了众人的请求。
他主要是考虑到大战一起,白骨满地,又要葬送数万将士性命,此举纵是霸者也要三思而为,何况他这个以仁者自居的人。
次日,程远志升帐议事,对诸将道:“汝等只各把隘口,牢守险要,不许妄动,违令者军法从事!”
众将虽不是很理解这个命令,却也都纷纷拱手应诺。
此时天下纷乱已久,每个人心里都盼望着过上太平日子,孙权这一走,魏国正好可以集中兵力攻略西川。
只不过,一想到西川的局势,众人都有些头大。
西川那地方的地势与江南完全不同,易守难攻,天险重重。
……
另一边,孙权起战船千余艘,水陆兵士数万,船队连延二百多里,沿着海岸线,往夷州方向驶去。
船队行进间,昼则旌旗蔽日,夜则火光耀天。
其时程远志驻足岸上,遥望着孙权的船队消失在海天一色间,回首对众武将道:
“传我将令,兵分七路,即刻进驻七郡。”
众将轰然应诺,转身离去。
程远志又对众文臣道:“盘点七郡人口、安抚百姓、尽快掌控两州地方。”
众文官也都应命去执行。
“可点清楚孙权留下兵马?”程远志环顾四下,目光停留在速该脸上。
速该连忙回道:“盘点清楚了,陆军水军共约十一万人。”
“官吏呢?”
“少部分随孙权走了,一大半都留下了,约有三百余人。”
程远志微微颌首。遂亲至七郡各地,抚慰百姓,考核官员,整顿吏治,恢复民生。
等这一通政务忙完,诸事暂告一段落,抬头一看,时间已是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夏。
程远志顿时大为感慨,怪不得古人曾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治江山更难”。
攻下两州其实没耗费多少时间,也就三个月左右。掌控两州却用了一年多,还只是很粗浅的掌控。
远谈不上政通民合,令行禁止、人心皆顺。
若要深度掌控两州,少说还得三五七年。
之前在邺城有审配、沮授、杨修等一大批文官辅助时,倒也没觉得治理天下有多难。这一轮到自己上手,一下子就蒙圈了。
稍微打理了政务,便是以年计时。最尴尬的是,看上去是治理的还很一般。
其时文聘、张辽、赵云、陆逊等将见状,齐齐进言道:“大王何不派人往邺城,调派文官前来治理此地。”
程远志沉吟不语,一时未定。
回到内院,阿月亦在一边伺候一边劝道:“术业有专攻,大王何不请人来治理地方。”
此时阿月已经跟来交州近两年,早已从昔日的蛮族美少女,变成了今日仪态万方的贵妇人,举手投足间,几乎看不到山野丫头的影子。
“治理州郡需有大才,交州偏远,所需人才数目极大,我恐北方士子不愿前来啊。”程远志望着愈发娇艳的小妻子,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若交州只是缺一两个高端人才,他也不会如此发愁,随便发个命令调派一两个能人过来就是。
但交州需要的是几百个高质量文官,这批孙权留下的官员,他们的官路生涯甚至可以追溯到汉帝刘宏当政时。
这样一批官场老油子,本身效率就低到可怕,加之大多又是本地豪强,亦或是外来豪强,根本指望不上。
因为交州一直都孤悬南疆,几十年来几乎与中原断绝。是以,此地留下的官吏还大都保留着大汉时的官场作风,根本不懂九品中正制如何操作,更无法理解北方所施行的遏制士家大族的政策,自是无法执行。
每每程远志看的急了,便亲自上手操作,结果越帮越忙,越搞越乱,把各地官员都搞懵了,个个胆颤心惊,效率反不如初。
阿月嘻嘻一笑:“这有何难?他们不肯来,加钱就是了。”
这话恍如一道闪电划过,程远志拍案而起:“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
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如果钱解决不了,那就加倍。
“来人!”程远志朝门外喊了一声,却见速该应声而入,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
“俺愿意跑这一趟,快马急行四千里至邺城,为大帅排忧解难,搞定此事!”
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
程远志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那是奔着为国分忧去的嘛?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速该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顺便也回家看看,俺跟大帅离家南来已有四年,家里那些肥沃的土地怕是都长满了草,再不耕一耕就要荒芜了。”
“……”程远志扶额无语,忽然也萌生出一股子思乡情。
阿月蹙眉问道:“速将军,你家里有很多地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身为将军,还需要种地吗”,临出口又觉得这样问有点傻,遂改了口。
速该一本正经回道:“回夫人,很多,大概有几十个。”
“几十个?”阿月眉头一凝:“地不是按顷算的嘛?”
程远志连忙摆手中止了这个话题,对速该吩咐道:“好了,你速速动身吧。”
速该用力一抱拳,“诶”了一声,欢天喜地的走了。
阿月还在纠结地是按个还是按顷。
……
另一边,万寿县,议事堂。
众文武齐聚堂上,李严对刘备进言道:“近闻魏军平了交州,诸葛丞相在剑阁点看各处隘口,恐魏兵入寇。大王何不返回成都,坐镇中枢以安民心?”
其时刘备已经五十有九,大败之后心力交瘁,已是两鬓如霜,闻言迟疑道:“孤前番一意孤行,致有此败,今孙权虽灭,却非败于我手,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又深觉无颜面对川中父老。”
马良劝道:“古云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不必介怀,今局势危若累卵,主上应以大局为重。”
刘备沉吟半晌,道:“卿可自去调动各营兵马,会同诸将到川中去见孔明,一切事务,皆从其决断,如有难决之事,可急来报我。”
说罢,刘备叹了口气,又道:“今魏军三十万滞留交州,虎视眈眈,我当在此镇守边陲,以防其从东面来攻。”
李严、马良拱手领命而去。
刘备遂将剩余兵马安置于西向要道驻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