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楗才不会关心这个局是不是连多尔衮也算计进去呢!
八旗死光了更好!
只要不是列好了汉奸名单,就等着清算的杨庆,换成同样士绅控制的明军北伐,就算要抵抗那也是多尔衮的事。他能保住北方,实力大损后也无非更听话,上次要不是在山东被教做人,他还不至于那么痛快接受了包税制呢!他保不住北方,北方士绅大不了喜迎王师,甚至为王师前驱清洗八旗,话说这些年八旗的王公贵族也多多少少积攒起点家业,正适合跟着去抢一波。
说到底北方士绅也是被逼的。
如果不是杨庆那个丧心病狂的汉奸罪始终压在头顶,他们也不想养着多尔衮那群吃白食的啊!
这不是没办法嘛!
这些吃白食的至少能打,二十万八旗可以替他们挡在杨庆,否则就凭那汉奸罪,一个个就得跟孙之獬一样上凌迟架千刀万剐。但现在的局势是八旗也挡不住杨庆,如果不趁机搏一把解决这个恶魔,估计明年真就得洗干净脖子,等着他上门下刀了。上一次北伐明显就是杨庆放水,没有继续向前进攻,但这一次不会了,山东的地瓜已经大面积推广,连山区都吃上地瓜面煎饼了。
他已经不用再大批运粮救济了。
而且无论运河还是海运全都已经理顺,前线各地持续囤积了三年的物资,完全具备了打到北都的能力。
最多就是明年了。
这一点北方士绅同样看得很清楚。
他们只有这一年的时间,这一年解决不了杨庆,或者不把南方搞乱让杨庆无力向外,那么明年春天运河解冻后,他们的末日就可以开始倒计时了。他们必须搏一把,这也可以说是所有那些反杨势力,最后的拯救自己的机会,若这一次成功,那么立刻雨散云开,若失败……
那就只剩下等死了。
真得等死。
谁也挡不住几十万明军的平推。
而且这时候北方老百姓对明军的期盼都可以说望眼欲穿,只要杨庆开始北伐,瞬间整个北方就会陷入造反的狂潮就像当年一样。任何抵抗几乎都是徒劳,北方除了那些纯属用做梦麻zui自己的,但凡有点理智的士绅都明白这一点。这时候就连一些八旗汉军和朝鲜的将领,都在偷偷联络明军想争取宽大,连平西王姜镶都在对锦衣卫在其境内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连他都如此,凭什么指望其他那些汉军和朝鲜将领?
这就是北方的现实。
这是北方士绅的最后一搏。
拿到了盟约的刘楗没敢耽搁,紧接着就启程返回,而同行的还是丁启相,为了确保安全出城,他们依旧去找那位严专员。之前后者就跟他们说了,要在霍邱停留两天,再继续赶路去扬州,既然这样就找他一起出城先同去扬州。从之前一路的检查看,带着这份东西走原路很危险,还不如去扬州再到松江,在那里由毛奇龄负责联系荷兰人走海路返回,这样就算在渤海上被水师抓住,这东西也很容易毁掉……
这一点很重要。
于是就这样他俩又返回旅店。
严专员喜出望外地欢迎了他们的归来……
好吧,其实这个词不足以形容。
可以说带着天上掉馅饼的,甚至就连这个老特务都有点抑制不住的那种惊喜,严武欢迎了他们,并带着他们顺利出了霍邱城。就在城门处亲自查看的毛奇龄心满意足地离开后,这个欺骗了丁启相两人感情的家伙露出了真面目……
“严兄,你这是何意?”
丁启相愕然地看着抓住自己双臂的两个所谓严专员随从。
“你们身上此时应该多了什么好东西吧?”
严武揽着他脖子说道。
“兄弟倒是带了点私货,只是得到扬州才接,严兄放心,咱们是兄弟我们岂会独享,兄弟就是准备到时候和严兄分享的。”
丁启相陪着笑脸说。
李自成的这些商社社员,从这边带私货是惯例,尤其是那些李自成禁止普通商社经营,但黑市很受欢迎的奢侈品,珠宝,怀表,甚至镜子。随着生活日渐稳定,他们内部奢侈之风有点复苏,毕竟饱暖思yin欲,老土匪们吃饱喝足后,也开始学会讲究生活品质,这一点龚鼎孳依然是功不可没。或许是感觉对他有点亏欠,李自成对他还是很尊重的,他正在带领老土匪们向统治阶级转化,就连刘宗敏这样的大老粗,都知道抓几个胡女没事欣赏一下胡乐了。但这些奢侈品都是由李自成指定的商社垄断经营价格昂贵,而这些采购员们的带货的黑市就便宜多了,这也让李自成试图控制奢侈品消费的努力付诸东流。
丁启相明显还没猜到严武的真实身份,只是以为后者猜到自己是去接货想敲一笔而已。
“我不信!”
严武笑着说道。
“严兄,你我还得结伴同行,兄弟岂敢骗你,再说我就这点行李,就算藏还能藏多少!”
丁启相说道。
这时候那些锦衣卫已经在翻他的行李。
“骗不骗我搜了才知道!”
严武说话间开始脱他衣服,而另外几个锦衣卫则控制住刘楗并开始扒他衣服,很快两人就被扒得只剩下了裤衩,在深秋的寒风中,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里。一名控制丁启相的锦衣卫还不怀好意地盯着他,明显这个家伙对小丁的细皮嫩肉更感兴趣,小丁和刘楗欲哭无泪地看着他们一件件检查自己的衣服。
不过他们并无收获。
“扒了他们靴子,何基,你搜他们裤衩里!”
严武说道。
“严兄……”
丁启相吓得惊叫一声。
他身旁那男子带着诡异地笑容开始搜身,小丁被他的手搞得惊叫连连恍如爬进蛇蝎,与此同时几个锦衣卫迅速扒了他们的靴子。严武拿过刘楗的靴子捏了几下,立刻就试出了有夹层,紧接着他割开一点口子,从里面拿出了油纸包裹的盟约……
“丁兄弟,你很不老实吆!”
他笑咪咪地说道。
丁启相已经猜到他身份,脸色立刻黯然了许多。
然而刘楗依旧没猜到。
“严,严兄,鄙人的确是奉大清摄政王之命,南下与大明皇帝结盟的特使,然此事亦于贵主有利,既然严兄知道了,不如将我二人带往长安交由贵主处置!”
他说道。
严武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耳光。
“狗汉奸,我秦藩之民亦汉家男儿,岂能与建奴为伍!都捆起来,再把他们的嘴堵上,押往凤阳向镇守府检举!”
他紧接着怒斥道。
锦衣卫设计坑皇帝的戏码明显有点不太合适,但秦藩的爱国商人出于对汉奸的痛恨之情,在发现有建奴奸细装作他们的同行后,愤而拿下并送交官府……
这个戏码就可以了。
倒霉的丁刘二人就这样被捆起来连同两个随从一起,被锦衣卫塞进早就等待在沣湖岸边的船,然后顺流而下直奔正阳关。在正阳关严武派出手下骑马至凤阳,并在凤阳以通讯塔向南京发报,而他则带着犯人乘船沿淮河继续顺流而下。
第二天。
“楚公,拿下了,严武报告他们已经拿下了丁启相,正沿着淮河送往凤阳,和丁启相一起的是建奴使者刘楗,前四川巡抚刘汉儒之子,而且他们还在这两人身上搜出了一件特殊东西。”
徐平带着兴奋的笑容说道。
“什么好东西,总不至于是陛下和多尔衮结盟的盟约吧?”
杨庆饶有兴趣地说。
“楚公真料事如神,他们身上就是带着陛下与多尔衮结盟的盟约,而且上面早已经有了多尔衮的签名和盖章,应该是刘楗带着这东西来的,也就是说之前他们已经联络好。多尔衮先同意了,并起草盟约签字,然后再送到霍邱,而我们的陛下,也同样已经在这份盟约上签名盖章甚至按上了手印。根据他们的盟约以后明清结为兄弟之国,把咱们夺回的半个山东再给建奴,而多尔衮的二十万八旗随时等候陛下命令南下。楚公,这叛国罪是坐实了的,无论怎么算他都跑不了一个叛国的罪名,您下令吧,属下这就去抓捕!”
徐平说道。
“他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啊!”
杨庆颇有些唏嘘地叹了口气。
话说还不是他逼的,准确说还有陷害的成分呢!
“他准备如何对付我?”
紧接着他问道。
“那个刘楗骨头很软,严武在船上没怎么动手就问出了,按照他们的计划先由多尔衮向黄河线进攻,制造他们大举南犯的假象。陛下以亲征抵御建奴为名以圣旨召李张桂三家的军队参加,并逼迫咱们放其过来再以之送陛下兵临南京。如果咱们不放就由陛下以圣旨指责您,南京的文臣士子和江浙士绅一起动手,制造混乱逼迫您就范。”
徐平说道。
刘楗的确在严武的手段下迅速招供了。
甚至这份圣旨是怎么签的他都已经招了,但严武很懂事地没有把这部分记录上报,毕竟报上来肯定会让老大头疼,这样就干脆不报了,反正有盟约就足够。至于丁启相倒是还比较硬气,至今还什么都没招,不过船上条件简陋,严武纯粹为邀功并不是真正审问,而狼穴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至于丁魁楚他们的炸死杨庆那个真正的计划,那个就连丁启相都不知道,只有他们这个团伙最核心三个人知道,反正如何行动有那些倭奴,也根本不需要借助别人,就是在地下挖地窖埋火药而已。
“真是天真无邪啊!”
杨庆说道。
这个实际上假的计划的确有些过于天真了,当然,他如果知道这些人还给他准备了一百斤火药,估计就不会这样评价了。
“楚公?”
徐平提醒他是不是该抓捕了。
“不急,给严武下令,让他带着人去凤阳,中途不要再靠岸,这件事继续保密,到临淮关后等待凤阳站的人和他们联络。再给凤阳站传令,让他们接盟约,但人由严武送凤阳镇守府,大张旗鼓地送,就说他们是建奴的细作。再给霍邱那边传令,从今天起许出不许进,任何人不准再进霍邱城,但不要公开阻挡,要在城门范围之外阻挡,但凡试图潜入霍邱,或者以各种名义要求进城的官员士子尤其是迎驾会和大同社那些,统统扣押并移送信阳站。凤阳镇守府接了严武的检举后,将他们二人继续公开大张旗鼓地移送南京,走得慢一些,要让消息传得广一些,但要散出消息说他俩什么都没招,就等到南京移送北衙处置。”
杨庆说道。
“楚公这是钓鱼?”
徐平说道。
“对,有这么好的鱼饵,为何不钓几条鱼呢!”
杨庆说道。
他当然要钓鱼,对他来说价值最大的就是盟约,这个东西就足够,这两个人并不重要,盟约上朱慈烺的名字和手印就解决了所有问题。但那些皇帝的同盟不可能知道还居然有这个东西,像瞿式耜,张国维这些文臣不可能允许皇帝这么干,但丁启相和刘楗意味着什么他们是知道的。
看到这两人在一起,而且还是从霍邱出来的,这些人立刻就猜到皇帝做了什么,而这两个人大张旗鼓地押来南京……
这些人会做什么呢
是给皇帝通风报信?还是趁他们没招供弄死?亦或聪明地跳出来与皇帝划清界线?
很值得期待啊!
然后封闭霍邱城,只准出城不准进,在外围布置伏兵守株待兔,来一个抓一个,皇帝在里面什么都不可能知道,继续以为丁刘二人正顺利北上去把盟约送给多尔衮,这样玩上半个月怎么还不得收获一波。甚至可以让两人在北衙撑得久一些,再继续撑上半个月,一个月就足够把能上钩的鱼都钓出来了,那时候再拿出盟约直接向四民大会检举玩大义灭亲。
那之前一个月怎么了?
那可是俺大舅哥啊,俺一直就在痛苦地挣扎中,俺在公与私,大义与个人感情中痛苦地挣扎啊!俺的心都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