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衍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才缓缓道:“一切都很顺利,再观察几天情况,就能从重症监护室离开了。”
他说完,朝着傅权声微微颔首,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傅权声点了点头,眼中划过几丝赞赏。
而苏娆同样看着宋沉衍。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亦或者从某种程度而言,称得上没心没肺。
可是她看着宋沉衍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还是不可抑制地心头颤动。
宋沉衍其实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是很乖巧的长相,一双眼睛弧括圆润,瞳仁乌黑,看起来湿润干净。
她似乎是赶过来的,唇微微张着,鼻尖有一点薄汗。
来医院的人,总归是有些急事的。
宋沉衍眉心未蹙,没有打算停留。
只是在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那女孩突然捏住了自己的衣袖。
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素黑而直,发尾轻轻扫过他的手背,一股说不出的痒意。
苏娆的脸色嫣红,用柔软又乖巧的声音说:“宋医生,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宋沉衍微微垂眸,密而直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
他今年二十五岁,男人最好的年纪。
苏娆这样的,十八九岁的年轻小姑娘,他一天能遇见好几个。可是似乎,她和旁人又是有些不一样的。
宋沉衍没有来得及细想,他的嗓音略带无奈:“请放开我,这里是医院,如果生病了,你可以去挂号。”
苏娆闻言,不仅没有放开,反而弯着眉眼朝他笑。
她眼底一片细碎,是少年人特有的光彩,招摇的,亮亮的,叫人忍不住就会多看几眼。
宋沉衍看着她笑意嫣然的样子,一时间竟是忘记挥开她的手。只是许久,他看着她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心绪突然乱了。
他见她还是不说话,开口,语调些许紧绷:“请放开我。”
哪怕这个时候,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节。
苏娆诧异地挑眉,他窘迫的样子实在可爱,她好心开口,但是语气颇有几分得寸进尺:“宋医生,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又怎么会轻易放开?”
她说到这里,余光看见远处的傅权声,微微一眯:“宋医生认识他吗?”
宋沉衍皱着眉,耐心地说:“这是病患家属。”
苏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晃了晃属于宋沉衍的,被自己攥在手心的衣摆,嗓音轻软:“宋医生打算去哪里,我可以一起去吗?”
宋沉衍觉得有些头疼,可是眼看手术室里的同事都要出来了,他也不好多耽搁,只能默认,举步离开。
苏娆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心满意足地跟着他……
消毒室门口,苏娆看着自己泛白的帆布鞋鞋尖,乖巧地站着。
医院里开了暖气,她觉得有些热,将头发挽了起来,低着头,露出一截冷白雪腻的脖颈。
找到宋沉衍的过程很顺利,除了刚刚开始见到他面容时的意外,其余的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在走。
白月光一开始果然都是温柔的,她这么唐突,他也没有生气。最多,不过无奈的皱皱眉头。
苏娆唇角微弯,不自知地笑了。
而此时,宋沉衍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消毒室里走了出来。
他的眉眼实在生的好看,门打开的一瞬间,消毒室刺眼的灯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光影深浅,眉目如画。
苏娆抬头看他的面容,哪怕这么熟悉,她还是不由得愣了愣。
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步伐轻快地走到他的面前。
宋沉衍不知为什么,看着她朝着自己走来,竟生出了几分恍惚之感。
就好像他曾经见过她,她也不止一次这般朝着自己带笑走来。
这样的想法很可笑,明明今天,他们也不过是初见。
这样的片刻晃神而已,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仰着脸,面容皎洁,笑颜清澈。她说:“宋医生,我可以和你回家吗?”
多么无礼的要求,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对一个刚刚见过面的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宋沉衍正欲开口,她已经很是不认生的捏住了他的手。
她嗓音乖巧,故意拉长了音节,撒娇的意味很重:“求你……”
她身上的味道很香,是花香的味道,让宋沉衍想到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
宋沉衍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眼底一抹暗沉划过。
他敛了神色,在下一刻,平静又温和地拨开了她的手。他说:“小姑娘,我不会带你回家。”
苏娆竟是怔然。
是周衍太好了吧?好到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步步退让。她还以为,所有的位面都是如此。
可原来,宋沉衍不是周衍,哪怕他们生得一模一样,哪怕他更加谦和。
攻略难度,果然是越来越大了。
她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想法,看着宋沉衍的眼神十分复杂。
而宋沉衍再度开口,语调沉着:“如果你说的有话对我说,只是这件事,那么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同意的。”
他不动声色,动作优雅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之后,他用疏离温和的声音说:“倘若没有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苏娆一时想不出理由来拦他。
虽然知道是完成任务,这也不过是虚拟世界,可是女孩子的自尊心,也只允许她做到这个程度了。
她看着宋沉衍走远,安静地站在原地。有带着寒意的风从窗户穿过,吹在她的脸上,冷得厉害。
苏娆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大约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前脚刚走出医院,后脚一辆黑色宾利便朝着自己飞驰而来。
本就是入秋的天气,秋雨湿凉,刮着不算小的风。
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那车身撞到她的身体,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人便已经被抛起,之后在冰冷的风中,直直摔了下去。
剧痛袭来,晕过去的那一刻,苏娆苦中作乐地想:现在好了,自己有理由赖在医院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