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放下手中的供词,疲惫地揉了揉额头。他深知,人性的复杂与利益纠葛是千古不变的旋律。在这纷扰的世界中,完美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身为上位者,他明白必须有所取舍,抓住事情的根本,时常敲响警钟,警示那些被利益蒙蔽双眼的人。
原本他的目标是寻找那些如同猛虎一般难以对付的贪官污吏,然而,在追查过程中,却意外地发现了一群看似微小却同样危害的苍蝇,其危害却不容忽视。在这广袤的世间,普通百姓如繁星般众多,而猛虎般的贪官却如稀有的珍宝。猛虎隐于山林深处,难以捉摸;而苍蝇则如漫天飞舞的恶魔,四处寻找可以腐败的食物。
更让狄仁杰担忧的是,这些苍蝇虽小,却能带来致命的疾病。它们如同瘟疫的使者,悄无声息地侵入人们的生活,带来无法预料的灾难。相比于明面上的猛虎,这些看似无害的苍蝇更难防范和应对。抓捕猛虎是力所及的挑战,而对付漫天飞舞的苍蝇则是一场更为艰巨和持久的战斗。
想到这些,狄仁杰的苦笑逐渐变得凝重。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但他仍然坚定地拿起供词,准备继续深入调查。他的目光中透露出坚定的信念和决心,他知道,为了这片土地的安宁与公正,他必须迎难而上。
狄仁杰的眼神突然一定,仿佛有重重大案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此案涉及到陆朝文,而同案犯申不贵,乃是和县一霸之子。和县申氏,二十年来屹立不倒,暗地里经营的生意涉及广泛,从赌坊妓院到矿山水运,几乎无所不包。他们欺行霸市,圈养打手,祸害一方百姓。百姓苦不堪言,却告状无门。
这申氏家族的姻亲大多是当地的吏员,关系网错综复杂,手眼通天。他们凭借家族势力,二十年里巧取豪夺,累积了巨额的财富。县中无人不知申家的恶名!
狄仁杰口中默念“二十年”,冷冷哼了一声,不住摇头。为祸一方长达二十年,县中穿开裆裤的小儿,扫大街的环卫,倒马桶夜香的杂役,乃至卖馒头的都知道,官府难道一无所知?狄仁杰拿着供词,在灯火下,他的面容显得异常狰狞。他心想,任何一个有作为的官员,早就应该铲除这些祸害。然而,事实却是,他们居然能逍遥法外长达二十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此处,狄仁杰不禁对外喊道:“来人!”
随即,一位身穿铁甲的侍卫迅速从外进来。“大人!”
狄仁杰提笔如飞,快速地写下手谕。他命令道:“把这份手谕交给何丁修,让他明日带去和县,立即抓捕申家主要成员以及县令!”
侍卫接了手谕,领命迅速离去。整个房间仿佛还回荡着狄仁杰严肃而坚定的声音,他的决心已经明确,无论背后有何等庞大的势力,他都要将这些祸害彻底铲除,以维护朝廷的公正和百姓的安宁。
门外于思恒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心怀鬼胎地留在了原地,谦卑地跪在门外。原本朱平安已经取消跪礼,他深知自己的过失,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狄仁杰对他的处罚能够稍微宽待一些。
狄仁杰虽然语气冷淡,但还是示意于思恒进屋。于思恒抬头,眼中泪水与汗水交织,他颤声说:“大人,我有罪!我疏忽大意,确实有失职之罪!”
狄仁杰目光如炬,打断他的自我检讨:“失职罪?你除了失职,更有御下不严之罪。宣南府亦是你管辖所在,你瞧瞧那些官员都是何模样?你对他们的管理何在?”
于思恒连连磕头,额头触地,“臣有罪!臣受小人蒙蔽,对此倍感痛心!”但狄仁杰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二级官员讽刺道:“除了这些,你更有任人唯亲、有眼无珠的罪行!姜家的状子连你的衙门都进不去,你身边的幕僚苗泰是陆之璐的姻亲,直接就给拦了。你这太守是怎么当的?
“臣确实被小人蒙蔽……请大人宽恕!”此时的他已无法为自己辩解更多。
狄仁杰冷喝一声:“闭嘴!”他瞪视于思恒,“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些避重就轻的话!”
狄仁杰接着讽刺:“你们天天祈祷天下太平只是嘴上说说?上面不知道就会以为你们尽心尽力,这样就可以让你们升官发财是吧!”这番话让于思恒无言以对,只能低头认罪。
你们只有升官发财了,才能达到三公的高位,妻受封荣,子荫郎中,难道这就是你们的为官之道吗?
这两年来,你在任上所作所为,按下多少事不报?上有所好,下必效之。你这种浑浑噩噩、一心钻营投机、避重就轻的态度,正是导致宣南府官场糜烂的罪魁祸首!
若你为官敢于担当,不贪图那些蝇头微利,不贪图安逸避免风险,不掩盖事实真相只报喜不报忧,陆家又怎能如此肆无忌惮、丧心病狂?方才,本官还看了还有和县庐的申家霸凌一方二十年的案件。当地官员也是学了你,一味避事避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并非昏聩无能!于思恒,你叩首请罪时的语无伦次,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然而你所犯之过在于心术不正!狄仁杰再次严厉地开口,你可以声称不知情,但宣南府这些烂事的根源就在你这个太守身上!
现在,你立刻滚下去!本官的奏折已经由快马送往京师,你好生在家等待朝廷的决断吧。记住,无能不是罪,但故意装无能、粉饰太平、掩盖事实真相就是罪。
今后的大秦帝国,将会对责任进行严厉追问。下官犯法,即使上官不知情,也一样要治罪。只有这样,才能杜绝像于思恒这样的官员,他们有事也要按下不报,尽力隐瞒事实真相的行为。
于思恒被侍卫严加看管起来。此时的他或许才真正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和罪责之重。
他的前途和命运已然悬于一线之间。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只能在家中等待朝廷的决断。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失去了民众的信任和支持。他曾经的权力、地位和荣耀如今都化为泡影。他只能孤独地面对自己的错误和罪责,以及未来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