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冷哼一声,然后叫住了我,“站住,没有规矩。”
我恍然转身,不知道是哪尊大佛。柳叶客客气气作了个揖,“束公莫要生气,公子前些日子在茶楼砸伤了脑袋,很多事都不记得。”
那中年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回,皱起剑眉,“传言是真?真什么也不记得了?”
柳叶叹了一口气,比我爹章大人看起来还烦恼,“有过之而无不及。”
中年人重重放下茶杯,茶水都溅了出来,“连我这个老师都不认识了,你过来,我问你些话。”
“《论语》记得吗?”我摇头。
“《孟子》记得吗?”我摇头。
“《礼记》《左传》呢?”我还是摇头。
快一米九高的中年人眼看就要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问道:“那你记得什么?”
这回我只好说话了,“记得一点《诗经》”成功让猛汉的眉毛一跳,我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老师,喝茶。”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道理您一定明白吧。
“记住了哪些?”
非要刨根问底?于是我搜刮着脑袋里初高中背过的《诗经》和网络上频繁出现的几句。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猛汉让我滚,柳叶涨红了脸,我真是不懂做错了什么,又没有唱淫词艳曲。
等坐到隔壁等着茶的时候,柳叶小声同我说,我刚才对束公说的就好比在唱淫词艳曲,有辱公子身份。
真是苦恼,都是文字,竟然还有高低上下之分。我看向窗外,有一点委屈,直到视野尽头有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纵马跑过闹市。
那女子穿着黑衣真好看,像一只腾飞的鹰,让人目不转睛。柳叶皱起眉头,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批评道:“不合身份。”
若是在之前我肯定不屑一顾,不过在经历意气用事追尾丧命来到这里后,我做事的风格改变了很多,稳,求稳,血泪教训,不得不稳。于是我保持了沉默,就好像同意了他的话一样。
我已经进化到‘若是内心信仰坚定,口头之快让出几分又如何?’这种地步,苟住,活着,赢家。
在死后又重生还有个很不错家庭的幸运事件加持下人很容易满足开心,我喝着茶望着远处的官邸,放空目光也放空心情。
此时火烧云连片,天色瑰丽,归鸟盘旋,楼下是商贩走卒、孩童笑语,屋宇连片,望火楼高立。看得出来这是个不错的朝代,肯定有一位仁明的君主。
柳叶看我的视线落在官邸上,以为我在为无法参加秋闱考试而难过,宽慰道:“公子别难过,等公子恢复记忆,四年之后再参加您肯定榜上有名。”
他不懂,我根本没有那个脑袋了。悲伤突然袭来,我看着远处用作考场的官邸不知为什么又感到难过,那是一种遗憾的感受,是这个身体残留着的某种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