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光跳下老虎窗的动作很轻,声音几不可闻。
刚才已经被折磨得发晕的陈会长是在马晓光把他推醒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有个年轻人。
“我是樊军长的兄弟……”
马晓光用地道的川中方言轻声对陈会长说道。
陈会长闻言,却眯缝着乌青的眼眶,警惕地审视着马晓光。
“抱歉,兄弟我有些着急了。”
马晓光一下反应了过来歉然说道,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枚铜币。
铜币正面中心饰有海棠花纹,背面中央大圆圈内为一篆书“汉”字……
“这是信物!”
陈会长见了铜币,神情一缓,脸上的警惕之色一下退去不少。
“龙归龙位,虎归虎台……在下宏化堂客卿小马……”
马晓光见陈会长的神情,又连忙对暗语似的悄声说起了“袍哥”切口。
两人绕口令似的嘀咕了一阵。
陈会长方才相信马晓光是自己人。
相信马晓光之后,陈会长焦急地对他说道:“兄弟,你先不要管我,事不宜迟,赶快通知幺爷,就是樊军长,转移物资……”
“会长放心,但是我们转移得了一次,那帮龟儿子还是要对你不利,我们要想个长久的办法……”
马晓光靠在陈会长耳边,悄声劝道。
接着便接续给会长如此这般地说出了自己和樊军长商量好的计划。
十来分钟后。
马晓光回到了车上。
“你老人家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我和樊军长有个计划,我给陈会长说了,为了杜绝后患,只能委屈陈会长再受点苦。”
“咱们要做两件事,一是赶紧着手准备……得抓紧,只有一天时间”
“二是通知查理,安排人在附近,临时找个点,要有电话,监视二十四小时监视这里……”
“但是不能暴露,扮作洪门弟子的模样,一旦通知赶紧救人。”
马晓光很快给胖子讲完自己的计划,两人很快地离开了中和邨。
……
两天后的下午,十六铺码头。
张一成和唐惠民带着一帮一处的行动队员,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还是石秘书长高明,一拿这姓陈的家人一逼,他就撂了……”
张一成一边快步往仓库走去,一边有些意犹未尽地对唐惠民说道。
“两位长官都是智慧过人的,只是张司长更宅心仁厚而已!”
唐惠民亦步亦趋地跟在张一成后面,变着方的拍着张一成的马屁。
“老唐,你这差事办得不错,回去金陵,我一定举荐你……”
张一成对唐惠民的说话显然十分受用,连忙开始许愿,至于兑不兑现,那就以后再说嘛。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仓库,拿出在正金银行保险柜里取出的印鉴和取货单,仓库守卫打开了库房。
揭开篷布,一个个的箱子码放得整整齐齐。
张一成和唐惠民两眼放光。
这些可不是一般的箱子,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升官发财的阶梯啊!
“打开看看!”
唐惠民吩咐手下的特务道。
还是要小心一点,以免出现不可预测的情况。
“嘁哩喀喳”
一阵响动之后,一个箱子被撬开,里面却不是预料中的军火,而是一包包的像肥皂一般的东西。
“不是军火?”
张一成看着箱子疑惑地问道。
“张司长,这可比军火值钱,是烟土!”
唐惠民破开一个纸包,闻了闻,兴奋地说道。
“没想到这姓陈的居然还来这一手,这回他可是自己找死了!”
张一成看着小山似的箱子,狞笑着对唐惠民说道。
“快!全部动手搬上车!”
唐惠民迫不及待地对特务们下令道。
一个小时后,所有货物装车完毕。
两辆卡车和一辆轿车缓缓地驶出了十六铺码头货仓。
刚出货仓门口,却见几辆轿车风驰电掣一般驶来。
“嘎吱——”
两辆轿车一个急刹车,挡在了卡车前面。
正在这时,仓库里又冲出一辆小卡车,堵住了众人的退路。
“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唐惠民怒气冲冲地走下卡车驾驶室,冲挡路的人问道。
“你们是哪里的?”
从一辆轿车上下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仁丹胡操着生硬的中文向唐惠民问道。
说话间,对方的轿车上纷纷跳下了不少身穿西服手持武器的人。
“我是霓虹国成田洋行的成田修一,这些货是我们的!”
仁丹胡成田修一冲唐惠民咆哮道。
唐惠民一听,有些傻眼,怎么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这井富公司的货怎么变成了成田洋行的了?
张一成这时也已经下了车,一脸懵逼地看着对面的仁丹胡成田修一和青面兽华谷邦彦。
“这批货是我们的,你们是冒领!”
旁边的青面兽华谷邦彦铁青着脸,又从身上拿出一张货单,拍在了张一成面前。
张一成拿起了汽车引擎盖上的货单,仔细一看几欲昏倒!
唐惠民则有些傻眼地呆立当场。
这里是法租界,张一成虽然是国府高官,却说话不好使,唐惠民小小一个特务队长更是不顶屁用。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着对面如狼似虎的霓虹洋行的人,还有黑洞洞的枪口,慢慢地回过味来。
——看来是中了圈套了!
——就算没有圈套,这帮鬼子也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心念电转间,张一成做了一个决定。
“二位,这是误会!既然货物是你们的……那我们就撤了!”
张一成一咬牙,谄笑着冲两名霓虹朋友说道。
说罢,便示意唐惠民,吩咐特务们赶紧撤退。
唐惠民得令自然遵命,临走却又嗫嚅着悄声问道:“司长,那这卡车?”
“还要什么卡车啊!快走!”
张一成一头钻进了轿车,“砰”的一下关上门。
霓虹人拿到了货物自然放行,轿车调转方向,飞也似的跑了。
只留下唐惠民还在风中凌乱……
回到永裕里,张一成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汇报刚才情况。
却见石忠伟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跳着脚冲他咆哮道:“一帮饭桶!姓陈的不见了!杭城那边也说,他的家人也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