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被气拱的一窜一窜,还不忘回身恶狠狠瞪自己的身影远去,李宪错愕一阵之后……笑了。
笑的前仰后合,最后肚子都笑疼,都蹲在了地。
这把一旁的陈瓦匠给弄得莫名其妙——这是咋了?怎么走走道还疯了呢?
“老二啊,你这是不是冲着啥啦!你你你,你可别吓唬大爷啊!”
看了看旁边的环境,想到刚才那个闺女说附近有坟圈子,陈木匠瞬身一个激灵——不会是撞着邪了吧!
不能啊,这大白天呢!
看着老陈一脸的惶恐,蹲在地已经笑出了眼泪的李宪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之后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耳畔,小时候朱娟哄自己时候说的那些话,仍回荡在耳畔;
“宪宪我跟你说呀,大姨年轻的时候可不想现在这样五大三粗造的跟个大村姑是的,这都是跟你大姨夫累的。年轻的时候大姨也是远近闻名一朵花呀!咱不说是大家闺秀,那也绝对是小家碧玉。那宋丹丹说隔壁吴老二看她一眼浑身发抖,我呸!那都是小品。可是大姨年轻的时候那可真是……嗨呀妈呀,那别提了!附近三五个屯儿,哪还有你大姨更水灵的闺女?不存在我告诉你!老招人稀罕了,多少人看见我都走不动步。”
想起这些,再想到刚才那张满是雀斑的大饼子脸,耗子屎没大多少的眼睛,蒜头鼻子以及那两条土掉渣的大粗辫子,李宪实在是忍不住。
如果现在能马穿越回去,哪怕没有这一世先知先觉的精彩,为了戳穿朱娟这牛逼,他也认了!
大姨,是什么成长历程导致了你年轻的时候会产生如此大的幻觉,而且还以此为膨胀了那么多年啊!?
不行了,一想起这个李宪的眼泪又出来了。
“噗……哈哈航哈哈航……”
从地起了身,强憋住笑意对一旁的陈瓦匠挥了挥手,“噗……那啥,陈大爷,你自己个先回去,我去办点儿事。”
扔下一脸懵灯的老陈,带着忍不住的笑意,李宪便跟了去。
……
猪毛屯和邦业县城其实是紧挨着。
这个屯的存在源自于闯关东时候的大逃荒。
那个时候从关里家闯过来的人太多了,有的人还没走到地方被半道街道的土匪,或者是各地的当地恶霸给祸害破了家。
再加很多人只是听说东北有地能活下去,根本没有什么亲人投奔过来了。很多在路一无所有,甚至连亲人都丢了的,组成了要饭大军。
这些人走到哪儿要饭要到哪儿,跟蝗虫一样。当时的政府也知道流民容易起乱子,特意给地方拨款救济。可那个时候的地方官都烂透了,得了拨款直接柴进了腰包,至于救济,那是别想。
邦业县城当时的县太爷好一点。
当时为了不让流民进城,县太爷在城墙外面搭起了栅栏,然后一天施舍两顿名为“能立筷”,但是实则是米汤的善粥。以及名为肉食,但其实带着猪毛的猪皮汤。
虽然这根本填不饱肚子,可是相于其他一点儿都不往外掏粮食的县城,高低能多活几天。于是乎,一些流民在这城外搭了棚子,住了下来。
后来虽然大部分的人都饿死或冻死了,不过留下来的一批人愣是在冬天打野,春夏种田,跟蟑螂一样顽强的活了下来!
因为当初喝救济汤的时候难民们总是能吐出一地的猪毛,人们把这地方叫了猪毛屯。
后来建国之后老邦业县城的城墙被推到,猪毛屯和县城打通,再难分彼此。
李宪后来没到暑假的时候过来这里溜达,对这一带的地形挺了解。不过相于那个时候,现在很多土房还存在,道路跟那个时候大不一样。
远远的跟在朱娟身后走了半天,穿过了好几个自己根本没有印象的土房区,李宪的眼前终于一片开朗。
眼前,是一个小学校。
在小学校的后身,一排整齐的小二楼排成一排。
这,是自己的姥爷家!
而对于现在,93年来说,说是姥爷的新家或许更合适一点。按照后来李宪姥姥杨淑珍的回忆,是这一年,大舅刚刚出狱,一家人从海林搬到了邦业。
一面回忆着往事,李宪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那条跟记忆里相差无几的小二楼前。
妈耶、
这原来这厕所打这个时候有了啊!说小时候蹲着怎么感觉瘆得慌,这特么三十几年的建筑啊!
嘿!
原来这时候小学校是这样的啊,三十年前敢情这是个足球场,不是篮球场、
进了大观园一般,陷入大家来找茬模式的李宪看什么都稀。将眼前景象和自己儿时的印象对,别有一番乐趣。
正当他东瞅瞅西望望,感觉什么都好玩儿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话音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那是自己无熟悉的大门。
门没关,里面一家子人正在将堆满了院子的家什一点点的收拾。
很显然,李宪无意之找砖窑的举动,令自己参与到了一个无重要的历史事件之——今天,是姥爷家搬到邦业的第一天!
院子里,后来脑出血后半身不遂的老朱头,正在往屋子里搬大件。而院子里,一男两女正在忙活着其他的事情。
一边忙活,众人一边儿对自己的新家品头论足。
“爸、这门槛子是不是有点儿太高了?”长子朱峰说了一句。
老朱头沉着脸,一面抬着那台黑白电视小心翼翼的往屋里走,一面抬着高调:“高?咋地了,来回走卡着你胯裆啦?”
“……”
刚刚将枯树枝放到了地的朱娟瞅了眼院墙,甩了甩大辫子:“爸,咱家这院墙是不是有点儿低?你看隔壁都得有一米七,咱家这看着能有一米五不错了。”
老朱头将电视放在了屋里头,隔着门哼了一声,“嫌低啊?喜马拉雅山高,8848米,明天给你搬来当院墙。”
“……”朱娟下面的话被噎了回去。
正在这时,院子里噼里啪啦几声脆响。
那是自己的姥姥杨淑珍,正在放鞭炮除晦气。鞭炮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似乎是受潮了。
“老朱,这鞭炮不响啊!一会儿再拿一连出来放吧。”
“差不多得了!原子弹响,明天给你整两个点。”
“……”杨淑珍一生气,把火柴地一扔,扭头进了屋。
看着如此生动的场面,李宪的眼泪忍不住下来了。
太好了,遇见你们。遇见你们都快快乐乐,都没有因为那场意外而变得阴郁的你们,都.......还团圆的你们!
我的杠精姥爷,我的万能大舅,我的自恋狂大姨,我的宝贝姥姥,我的……
哎?
我妈呢?!
李宪擦了擦眼泪,数了数院子里的人,惊呆了。
不对啊!
老朱,你们家少一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