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元研究所。
从方溪镇返回的温黎带着找到的东西到了雷元的研究所,因为昨天的巨大变故,今天雷元破天荒的待在家里休息没有过来研究所,研究员都挺好奇的。
素来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的雷教授,今天居然没有来研究所。
但是详细的情况他已经告知了助手许明简,人这一辈子总是要有几个自己信任的无所不谈的好友,而许明简在雷元的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对于没有家人的雷元来说,许明简就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他做了雷元二十年的助手,可以说知道雷元的所有事情无所不谈。
温黎是和傅禹修一起回到的实验室,而对于今天忽然出现在方溪镇上的傅禹修,温黎已经习惯了这男人的不请自来。
他想跟着也就随着他,不过温黎始终记得在老房子前面看到傅禹修的场景,像是跨越了很多年,那种莫名的熟悉感炸裂。
许明简给两人倒了水,今天他的视线一直在温黎身上打转,眼中有惊喜,有探究,更多的则像是在从她身上寻找什么。
“扣扣……”男人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面带不悦之色。
许明简收回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一时情绪激动,我没想到你会是温博士的孙女儿。”
许明简跟在雷元身边二十年,当然能从雷元的口中知道有关温言兴的事情,强者总是受人尊崇的。
尤其像是温言兴那样顶尖的学者,当然是被下面的人奉为偶像的,许明简就是其中一个。
“你有什么问题就问,虽然我和温博士只是见过两面,但是他的事情雷教授都告诉我了,我一定知无不言。”
人老了总是身体会出现大问题,雷元这么多年献身学术,再加上各类世事的摧残,身心俱疲,昨天又知道了温黎的身份。
大悲大喜,是最为忌讳的,所以今天一时间起不来床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想知道雷教授手上有没有我父母的照片?”
听到温黎的温黎,原本倚靠椅背而座的傅禹修背部僵硬,她的确是想起来了很多东西。
许明简想了想,摇头表示,“没有,雷教授手上也就只有那张三人合照。”
也就是慕魁元,温言兴,雷元三人的合拍照。
“但是我见过你的母亲,是个很美丽的女人,有种出尘绝艳的气质,你的父亲十分儒雅斯文,是两个很善良的人,搬到方溪镇之后捐了不少钱给当地修建公共场所和敬老院。”
许明简这辈子的记忆都没有那么的深刻,怕是每个见过温黎母亲的人,都不会忘记那种从骨子里带着的气质和忧愁。
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女人。
“其实雷教授也不太清楚他们的事情,温博士和他是年少之交,后来分开保持联络,雷教授也只是知道他结婚了,可是没见过温博士娶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些年他们的往来邮件写的也就是一些学术性的讨论更多,家长里短都不会占太多篇幅。”许明简努力回忆。
这样的交流也不外乎是兴趣相投的缘故,温言兴和雷元,都是醉心学术,研究如痴如狂的人,会珍惜能够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去讨论,可对于对方的私生活,却是没有过多的干涉。
就那么邮件来往了二十多年,温言兴才忽然带着儿子儿媳到了方溪镇,分别尤是少年身,再见已是花甲年。
“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父母……”温黎愣了愣神,到现在为止,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她几乎已经忘记了爸妈这两个字的发音如何。
从她懂事到现在,那只不过是一个概念性的东西,于她而言,没什么意义。
“没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是做什么的?”
许明简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我只是听雷教授说过,你父亲是个药学家,你母亲我就不清楚了。”
傅禹修抬手在她背上轻抚,像是在安慰。
“这些重要吗?”许明简看着温黎。
温黎从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袋子里的东西是她专门从警局找来的,当年在温家凶案现场所有的证物。
“这是什么?”许明简疑惑的看着袋子里的东西。
是古铜色的,像是两个字母交错而成的图案,毕竟是多年前的东西,始终是带了岁月的痕迹。
“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许明简拿起来仔细的辨认,半响之后摇头,“没见过。”
按照他的说法,他和雷元在温家人搬到方溪镇之后是去过一次,但始终和温家人也不是很熟悉。
温黎的父母死去之后两个星期温言兴就死了,同样的都是被人所杀,不同的是她父母是被枪杀的,而温言兴则是被人用匕首活生生的捅死的。
凶案现场都不同程度的留下了痕迹,可是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取证手段也没能够勘测出来,相对应的一些证物也没能够保住。
傅禹修看出来她有些失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别着急,慢慢找。”
许明简看看温黎身边的男人,他在宁洲待了这么长时间,虽说总是两点一线,往返于研究所和家里,但也知道一些事情,认识一些人。
整个宁洲,有这号人物吗。
从这里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温黎也只能换个地方继续调查。
“温黎。“
临出门的时候温黎被叫住,许明简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你千万别相信慕家人说的任何话,无论是慕魁元还是慕昆。”
温黎回头,这点还不用别人提醒,慕家人都是什么德行,温黎清清楚楚。
可是这话从许明简口中听到,温黎还是不免起了疑惑。
“为什么这么说。”
“总之,他们不是那么简单的,哪怕你父母的事情未必是他们做的,可是你爷爷的死,一定和慕家人脱不了干系。”许明简笃定。
这也是雷元这么多年坚信的,温言兴当年拒绝了无数合作的公司,将信誓旦旦想要捐献给国家的原能芯片给了慕家。
哪怕慕魁元将温言兴的亲笔承诺书放出来,他也不太愿意相信。
到底温言兴是不是故意的。
“多谢提醒。”
许明简送两人出门,看到比肩而去的两人,他心里千头万绪。
“教授。”他接通了雷元的电话,“您的身体好点了吗,我一会儿过去看您。”
那头的雷元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小问题。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我问你,慕氏那边已经完成了吗?”
许明简点头,“都布置好了,这明天慕氏新研发的芯片一上市就会发现问题。”
雷元传来轻笑声,“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哪怕这不能够让慕氏很快倒下来,起码也能让慕氏陷入危机,名誉和财政都会受到很大的波及。
“按照原计划继续推进,我要让慕氏的名声跌倒谷底。”雷元握紧手机。
“可是我听说Nanry风投公司要到宁洲投资,慕氏已经安排人过去接洽了。“许明简开口。
哪怕慕氏声名狼藉,只要口袋里还有钱,就无所畏惧。
那可是整个H洲最大的风投公司。
“不用想那么多,如果到时候人都没了,他慕氏还要钱做什么……”雷元这句话吐出来的酣畅淋漓。
他就是要看着慕魁元晚年不幸,哪怕是折两个慕家的孩子进去又如何。
许明简有些担心,“温黎那边怎么办?”
雷元摇头,“别让那孩子知道,这是我和慕魁元之间的斗争,无论如何都不能波及到她。”
当年他没能够在温大哥需要的时候去到他的身边,已经是他一辈子的痛苦。
哪怕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慕魁元就是凶手,但是他肯定,杀死温言兴的一定是慕魁元。
无论如何,他都要在身体油尽灯枯之前,带着慕魁元一起下地狱,去给温言兴忏悔。
“我知道了,你先别着急,身体最重要。”许明简担心道。
“多年夙愿,我一定不会死在慕魁元前面,你放心吧。”雷元撑着身体坐在床边。
脚下的垃圾桶里,已经满当当的是沾满血迹的纸巾。
只是,他现在唯一的担心的,是温黎怎么办,温言兴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血脉。
在慕家人的手上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好不容易那个孩子能活下来,以后她可要怎么办。
“明简你再去帮我做一件事情,越快越好……“
温黎和傅禹修并排走出研究所,头顶的阳光炽热,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马路对面斐然站在停放的车辆面前等着两人,无论这男人在或者是不在,他依旧是站的笔直。
“先去吃点东西,别想了,一会儿我再陪你去这儿的警察厅看看,当年的案子他们也有经手,经过他们也许能够……”
傅禹修的话还没说完,感觉颈前一紧,一股力道将他勾过去,男人唇角带着笑意,懒洋洋的弯腰贴近她。
温黎抓着男人胸前的衣服将他拉过来,两张脸贴的很近,四目相对能够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怎么了?“男人倒是丝毫不介意这个动作,弯腰配合她还抬手惹捏捏她的脸,一副宠溺的样子。
“你在方溪镇见过我,而且我总感觉我们俩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你在当年的故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温黎眯眼,发问的语调冰冷。
男人唇角轻勾,单手放在口袋里,纵容她的动作,“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你和我只是普通的见过,为什么你要在我到了方溪镇之后赶过去,你在怕什么?”
温黎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里,会出现一个小男孩,个子要比同龄人高很多,那张脸总是冷冰冰的。
虽然模糊不清,但是温黎却总感觉那个小男孩是他。
“让我想想,十五年前,我十岁你五岁,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傅禹修说着无奈的揉揉她的脑袋。
“我十岁碰枪,入战乱险恶之地犹如无人之境,踩着尸骸而过,十岁或许在别人的眼睛里的确还是个孩子,但是对于你和我这样的人来说,却是什么都已经接触过。”
她可以用最冰冷的语调去诉说别人眼中最为凄惨的遭遇。
傅禹修脸上的表情收起来,单手将人拥入怀里,他的力道很大,紧紧的将人扣住动弹不得。
“嗯,以后不会了。”他低头在温黎耳边,似乎在承诺。
她从前或许没有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从今天开始,他想要成为那个保护她的屏障,护她一生无忧。
“所以你是见过我的?”
傅禹修贴着她的颈子轻笑,“是你选择忘记了我,那么你就必须自己想起来这样对我才公平。”
温黎挣扎着从他怀里挣脱,“所以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傅禹修摇头,像是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事情,“你父母被杀,是在我离开方溪镇之后的事情。”
他后续也派了人过来调查寻找,可是却始终没有她的消息,当地人都说温家那个小孙女儿在父母被杀的前几天就突发疾病死了。
但只有他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突发疾病死去。
哪怕她的墓碑已经和父母的一起被立在了墓园,他都不可能相信这样的事情。
那个会拉着他的手叫他大哥哥,缠着他跳绳的小姑娘,不可能那么早就死了。
果不其然,她回来了。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温黎盯着男人,似乎想要从他脸上得到有用的信息。
“你看着我也没办法,我在你们家住了三天,是你把我捡回去的,那三天我也的确没在你家里见到过任何一张悬挂的照片。”傅禹修老实巴交的开口。
那时候他被人暗算,到了方溪镇上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浑身是血,在吓退了两个想要提供帮助的孩子之后,是那个穿着白褶裙的小姑娘到了他面前。
她没有害怕满身戾气的他,也不怕染红的血迹碰了她的裙子,仰头拉着他的手开口。
“大哥哥你是不是很疼啊,我带你回家,我爸爸很厉害的,他一定能治好你。”
温黎的父亲,他隐约记得她母亲叫他旭谦。
就那样,他在温黎家里养伤养了三天。
走的那天晚上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却给她念了两个故事,白雪公主和王子,小姑娘缠着他放。
长大之后我要做大哥哥的新娘子,他笑着说好。
等到他再回去,温家覆灭,那个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的女孩子也不见了。
“我还记得你说过,等到长大了就嫁给我。”男人看着她的小脸有模有样的说。
温黎盯着他,“我是忘记了五岁的事情,但不是蠢。”
想诓她,门儿都没有。
“有几个人是记得自己五岁的事情的,要记得也是记忆深刻难以忘记的事情,那些不重要的,选择忘记的,当然也就是不重要的。”
男人脸色一黑,捏着她脸的手指用了几分力道,“气我呢?”
“黎黎。”一道女声传来。
两人侧目,看到了穿着鹅黄色的齐胸襦裙走来的靳乐微。
靳乐微原本就出生医药世家,从小在草药里泡大的,再加上成年之后从事的也是药学的工作,身上自带一股草药清新。
“微姨。”温黎抬手将男人捏她脸的手给甩开。
靳乐微走到两人面前,四下打量,刚才温黎的脸色不是很好,虽然这男人自始至终都一副纵容宠溺的姿态。
“你们俩吵架了?”靳乐微说出答案。
“没有。”温黎否认。
靳乐微没搭理她,看向傅禹修,“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谢谢你,不知道这位先生,你是不是姓南?”
傅禹修低头,倒是礼貌谦和,“你好。”
靳乐微上次的猜想被验证,“温黎她性子冷,口是心非,有些事情她心里是承认的,但就是嘴上不饶人,你以后多担待。”
“微姨,您说这个干什么。”温黎拉着靳乐微。
听到靳乐微的话,傅禹修意味深长的看着温黎,眸中隐隐带着挑衅。
“你们男女朋友之间好好的相处,别仗着人家喜欢你你就欺负别人。”靳乐微语重心长的说。
“您说什么呢,什么男朋友,别乱想。”温黎否认。
靳乐微将手机拿出来调出两条新闻放过去,“这新闻都出来了,你还不承认。”
偌大的版面上标题醒目,匹配的图片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拍的,温黎被傅禹修揽着上车,两人面容模糊,但都只是拍到了侧脸。
继慕家私生女慕温黎拍摄栾沛宣传照一夜爆火,涨粉七千万之后,温黎成功的用另外一则新闻,登上了宁洲各大新闻媒体的榜首。
慕家私生女飞上枝头变凤凰,意思搭上南家养子。
南慕两家联姻再起波澜,南家养子现身。
如此醒目的标题自然带来了不小的流量,在这个时代还能够有像素这么不清晰的照相机,估计是放消息出来的人不想的得罪南家,才将他们的照片模糊化的。
“上次我就觉得你们很相配,刚才见到你们我就更加确信了。”
靳乐微丝毫不提那些让人生气的标题,她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朝夕相处,当然知道温黎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了,这孩子的性子也不是会为这些无聊的新闻标题生气的性性格,就不用太在意。
“要好好相处,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靳乐微发自内心的开口。
“微姨……”
靳乐微收了手机,“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啊。”
等在马路对面的男人将带来的花束递给了靳乐微,看着那边的温黎,“那就是你说的小侄女儿?”
“很漂亮吧,那孩子从小就长的漂亮。”靳乐微骄傲出声、
现在才是二十岁的年龄,她面部的轮廓还没有彻底定下来就已是倾国之姿。
男人笑笑,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你也很漂亮。“
他回头,看了眼站在马路对面的两人,很快收回了视线。
傅禹修站在她身边,很少见到她这样充满生气的样子,比起从前冷淡如水,现在要好多了。
“带你去吃好吃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不气了。”男人搂着她上车。
温黎没搭理他,上车之后自己坐在对面刷手机。
苏婧婧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Nanyr那边的消息传出去了,慕氏的资金链成功断开,D洲那边也扣下了所有设备。
慕氏名下的几个矿场也都出现了大同小异的问题,这些年慕氏入不敷出,虽然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光鲜亮丽,可却是一点问题都出不得。
温黎回了两个字过去,继续。
苏婧婧那边也将所有的消息全数放出去了,布置了这么大的一张网出去,自然是要捞点好东西起来的。
傅禹修坐在她对面,单手将旁边的音响拧开。
“今日,慕氏小姐慕温黎与南氏养子的绯闻开始在网络上发酵……”
再往下一条,很快音响里传出了不同的新闻播报的消息。
“H洲最大的风投公司Nanry今日发出消息,将派出调查团至宁洲,与宁洲几大科技公司达成合作,成为资金引流……”
“你打算怎么办?”温黎盯着对面的男人。
这新闻对她的影响几乎为零,就是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想的,毕竟这里面的男主角可是他。
“这些东西,管它做什么?”傅禹修毫不介意。
温黎挑眉,就他这种小气的男人,在新闻里被人说的一文不值,也丝毫不介意?
刚才她翻看靳乐微手机的网页的时候和上次一样的套路,不少人都盯着她慕氏私生女的身份。
妹妹想勾搭姐姐的未婚夫失利,结果捡了南家一个一无是处的拖油瓶。
无数名网友开始就南家养子的身份说三道四,南家这么多年对外承认的也就只是南盛一个。
现在整个南氏也掌握在南盛的手上,因为和温黎的这则绯闻,也有不少的吃瓜群众猜测。
南家养子或许是想借慕家私生女的本事争夺南家家产,总归来说,千百种的说法都不外乎一个。
两个废柴聚集希望能够绝地反杀,却敌不过一个慕家大小姐或者是南家大少爷的身份地位,不过是两个小可怜抱团群暖让人取笑罢了。
也有人在讽刺为什么南家养子不去勾搭慕暖希这个正二八经的大小姐,慕温黎为什么不去勾引南盛这个正二八经的王老五。
自然所有人都归咎在她看走了眼上,讽刺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没想到鸡飞蛋打,找了个废物。
颇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我现在比较关心我们两个的问题。”傅禹修靠近她,黑眸中满目璀璨。
“幼时你承诺长大了嫁我为妻,上次是你说的要对我负责任,可是我今天看着,你这要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啊。”
两人靠的很近,温黎能够看得到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俊美无俦的面容,丝毫不为男色所动。
“别拿我没说过的话来诓我,有这点闲情逸致,你不如处理一下这些说我们俩狼狈为奸的话。”温黎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梢。
不就是美色勾人吗,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
“好,听你的。”男人握着她的手揣在怀里,脸上是肆无忌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