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塔斯住的宫殿是靠近议事厅的腾宫,这个宫殿是历朝历代国王居住的地方。
每一位继承了王位的国王都会在继任仪式之后搬入这里,这里是祥瑞的象征。
占地面积也是整个王宫各座宫殿之中最大的,分东南西北四座副殿,宫墙外面绘画了王室的图腾。
国王陛下平时会休息在哪座副殿没有任何的踪迹可寻,这完全是看心情。
没有外人会知道,这样做能够最大幅度的保护国王的安全。
温黎等人被带着从西边的门进入,刚刚才踏入宫门,一入目便是大片大片的清澈的湖水。
王宫内大大小小的湖泊无数,不过大多是人工开凿的,只有腾宫里这个湖泊是正儿八经的天然湖泊。
湖水很清澈,清澈的甚至连水底的幽幽浮动的水草都能看得到。
几人从桥面上走过去,夏宸好奇的往底下看,这湖里的鱼一条条的肥硕无比,欢快的游来游去,应该是被喂养的很好。
天然的湖泊之中蕴含了丰富的天然养料,这些鱼当然长得也就十分的肥硕。
越来越靠近湖边的时候,温黎抬眸远眺便看到了坐在湖边的人。
老人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面前放置着垂钓的鱼竿。
尼伦从殿内出来,刚刚下了台阶看到了被押送过来的人,按照下面人的通报,他走到桥边等着。
“尼伦先生。”女侍从低头行礼。
尼伦扫了眼他身后的人,这女人是专门负责打理先王后留下的月藤的,也是经过了专门的训练之后上岗的。
先王后生前种下了不少的花木,可是在她去世之后,这些花木都稀奇的一起死去了,只剩下了种在西边的那株月藤。
那也是唯一剩下的先王后亲手种植的植物。
也因此是哈塔斯自己亲自照料,也还安排了人专门看守。
只要涉及到月藤的事情,这女人都可以通报之后直接入腾宫。
为了一株月藤这么大费周章的,也让原本英名在外的哈塔斯名誉收到了损伤。
为此不少王室权贵都劝过国王,奈何都无功而返,只能看着原本励精图治的哈塔斯变得越来越颓废。
“这几个人摘了月藤上的花朵。”女侍从指着温黎他们一群人开口。
尼伦看了眼温黎,十分礼貌的称呼,“温黎小姐。”
“尼伦先生。”
“先生,您认识他们吗?”女侍从有些惊讶。
这人刚开始的时候说了自己是明安殿的人,好像还是药神。
可她当时也不是听的很清楚,只顾着要将人送过来惩治了。
“你先下去吧。”尼伦吩咐一旁的人。
女人奇怪的看了眼温黎,上一个碰了月藤的人被陛下毫不客气的直接处置了。
这人居然还能再等等,难不成她的地位还更加高一些了。
尼伦走到哈塔斯面前低头说了几句话,两人的交流很简短,基本上都是尼伦说,哈塔斯听。
这么看了一会儿之后,尼伦走过来,恭敬出声,“温黎小姐,陛下想跟您说说话。”
尼伦说完带着温黎到了正在闭目养神钓鱼的老人面前。
哈塔斯面前的鱼竿放置,悬浮在水面上的浮标稳稳当当的,还没有鱼儿上钩的迹象。
随着微风的浮动湖面上也轻轻的荡起了水波。
“坐下吧丫头。”哈塔斯忽然睁开眼睛,指着身边的小凳子开口。
温黎看了眼小凳子,横跨一步过去坐下,她和哈塔斯中间也就隔了一个小桶的距离。
“陛下挺有闲情逸致的,还能闹中取静的在这里钓鱼。”温黎远眺湖面。
如今这王宫里出出入入的来了这么多的人,哈塔斯只怕也疲于应付。
哈塔斯轻笑,也难怪尹飒这么护着她,的确是连同性子都像极了乐珈。
不卑不亢,无论走到什么地方脊背都是挺直伫立的。
那股从内而发的傲气,让人不由自主的折服。
“上了年纪之后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些力不从心了,但倒是这点爱好还在,钓鱼讲究的是时间和耐心,我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两个东西了。”哈塔斯说着看向温黎。
“你会钓鱼吗,不如陪陪我这个老头子钓钓鱼吧。”
一旁的侍从闻言,将另外一副渔具取过来递给了温黎。
“听那位女侍从说,月藤是先王后种下的,如今我采了两朵花,您不考虑要如何处置我吗?”
温黎说着低头,自顾自的将鱼饵穿在了鱼钩上,动作利落的将鱼线甩了出去。
看着小姑娘固定好鱼竿的样子,哈塔斯眼中笑意更深。
“你不想是个不懂规矩的孩子,总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就折了我的月藤,不如我们比一比,你今天钓到的鱼比我多的话,我就原谅你。”哈塔斯开口道。
温黎想了想,往后在凳子上落座,视线放远,怡然自得的看着湖面。
“您不一定能赢过我。”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哈塔斯轻笑出声,“挺狂啊小丫头,那我们就比一比。”
尼伦将夏宸和鹿闵安置在了廊下,自己转身看着湖边并排而坐的一老一少两人。
陛下闲暇的时候喜欢钓钓鱼,下下棋,不过这些活动都是需要耗费耐心的。
如果不是性子沉稳的人的话,很难坚持很长时间。
从前摄政王还能陪陪陛下,可慢慢的摄政王也忙的没有时间过来。
宫里的小辈也只有颖然公主一个人,颖然公主从小也没这个耐心陪殿下下棋,满宫的随从也没几个的技艺是陛下看得上的。
算起来,这么多年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陪过陛下钓鱼了。
“你是尹飒的主治大夫,听说他已经开始治疗了,情况如何?”哈塔斯忽然问了句。
温黎想了想,老老实实的说,“殿下身体底子不太好,这些年的虚亏严重,需要慢慢的补回来。”
至于尹飒身体内的多种毒素,温黎也只字未提。
她只负责解毒,后面所有的问题都不是她来操心的,至于到底是什么人给他下的毒,估计尹飒自己心里也清清楚楚。
个人恩怨,她不用插手。
“你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门左边的那棵梅树?”哈塔斯忽然问道。
温黎想了想,从侧门进入的时候,门的左边的确是有一棵树木,黑乎乎光溜溜的,像是早就枯萎了。
明明是盛夏的时节,这树木居然半点绿芽都没有冒出来,和它身边正在盛放的花团锦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棵树已经枯萎了七年的时间了,据说是根系出现了问题,但是只因为那是我爱人种下的我便没有动手挖了,据说能够开出很漂亮的梅花,可是她没能等到梅花开满枝头就去世了。”
温黎安静的听着老人的话语,不做评价。
“她去世之的第五年这树木不知道什么缘故便枯萎了,请的专家说,如果重新对根系进行构筑的话,这树木还能够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我想问问温黎小姐,这是否和你们医家的理念相同?”
自从进了王宫之后,隐晦的试探她碰到了不少。
聪明人的对话从来不用费力气,温黎能听的出来哈塔斯是什么意思。
“一般来说病人能否痊愈,病情的严重程度是一个,大夫的医术是一点,如果是已经积病已久的,则更加看重病人的心态如何,医家如何治病救人,和您这棵树木最大的不同便是人能够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树木不行。”
这答案成功的让哈塔斯勾唇,无论如何,只要那孩子能够有满腔斗志,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那如果病人的求生欲只有四成呢?”
温黎不假思索,“那便需要大夫有超过六成的能力。”
他山之石可攻玉,便是这么个说法。
哈塔斯侧目,老人脸上满是认真,“如果是你的话,能够有几分的实力?”
晚风浮动,坐在湖边避暑是最好不过的,宛若天然的冰箱一般,也因此盛夏的时候哈塔斯一般都会选择坐在这外面钓鱼。
平静的湖面时不时翻起涟漪,湖面上的浮标动了动,鱼儿上钩了。
温黎握住鱼竿迅速的往回收,一边开口,“外人说我有十分的能力,我或许有十一分,外人说我有五分的能力,我便可能有六分。”
意思便是,永远都超出一些了。
“这宫里的御用医生要是听到你这样的话,只怕会觉得你狂妄不堪啊。”哈塔斯笑然。
没有几个老大夫会喜欢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的。
如果要严格意义上说起来的话,温黎换做是寻常人,甚至都还没能从医学院毕业。
“狂傲有狂傲的资本,至少走到今天,一路上碰到的人,皆在我之下。”
这是实话,或许听在很多人的耳中无比的刺耳,却是血淋淋的真相。
她是典型上天赏饭吃的类型。
“不过年少之时,多些轻狂也并非坏事。”哈塔斯看着她,眼眸幽深。
浮标动了一会儿之后,温黎动作迅速收回了鱼竿,底端的鱼钩上咬住的是一条漆黑的草鱼,个子肥硕,看上去足有四五斤那么重。
“看样子你的收获还不错。”哈塔斯说着看了眼自己脚边的小桶。
他今天还没有出现过那么大的鱼。
“您如果要是不方便的话,可以让我帮您收杆。”温黎扫了眼哈塔斯面前放着的鱼竿。
这话说的倒是挺诚恳的。
老人家一会儿便不乐意了,“你这是在嫌弃我老了?”
温黎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告诉你啊,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名副其实的运动健将,马术高尔夫和网球都打的很好!”
看到他这边的浮标动了动,老人紧跟着站起来收鱼竿,一边十分不不服输的开口。
奈何动作的频率有些太大了,侧身的时候不小心闪到了腰。
温黎听到了那声清脆的骨骼发出的声音,视线移动到了老人僵硬的身体上。
“我会推拿,用不用帮您看看?”
小姑娘不紧不慢的生意让哈塔斯更加的不高兴了,急忙撑着腰转过来。
一脸的不服输,“这是意外。“
温黎不做言语,看着拒绝了自己帮忙的老人正默默的往回收鱼竿。
她脑海里忽然想到了这几天一个人埋头做复健的尹飒,无论跌倒多少次,都不愿意让夏宸扶着站起来。
原来固执这东西,是会遗传的。
“哟!”
哈塔斯收了最后一寸鱼线之后,肥硕的鱼儿随着鱼钩跃出水面,对比了温黎刚才钓到的那一条。
老人脸上有些得意洋洋的神情。
“看样子我们这会儿还是有些不相伯仲啊。”
温黎看了眼他捂着腰的手,“没问题吗?如果只是简单的肌肉拉伤的话,倒是没什么大事。”
“你还是好好关注关注这个吧。”哈塔斯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站在廊下的尼伦看了眼,心情愉悦的勾唇,“看样子我们金泰呢能够吃到味道还不错的鱼了。”
夏宸和鹿闵探头看了眼,夫人这会儿居然在和国王一起钓鱼。
这情况转变的未免也太快了点了。
“所以这就算完了?”
尼伦看着两位少年,轻声笑出来,“陛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陪他垂钓了。”
哪怕有侍从护卫陪着,老人家心里也还是不高兴。
找不到正儿八经能够志趣相投的,陛下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坐在湖边,春去秋来,日出月落,都只有一个人。
夏宸和鹿闵同时眨眨眼,老大居然真的在和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比赛钓鱼,这才是最关键的。
约莫过去了两个小时左右,温黎身边的桶里已经装的满满当当,哈塔斯那边将鱼从鱼钩里放下来扔进去之后起身。
“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
两人对比数了数,温黎鱼桶里的鱼比哈塔斯桶里的正好多上两条。
数目不是让哈塔斯最为啧啧称奇的,让他最敢到奇怪的是,这小丫头居然能这么有耐心。
无论是每一次的挂鱼饵,撤鱼,都是面色柔和,不紧不慢,半点急躁之气都不见。
才二十岁的孩子就这么有耐心,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