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语带着有点复杂的心情和顾廷一起站在了自己家的庭院门前,她看了看淡黄色的外墙和爬满了围墙的蔷薇,觉得阵阵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摸着铁质大门,心里想着家还是家,一直都未曾变过的家。
顾廷唤出了时间线,他问道,“之语,你想把时间线设定在哪里?”
“三岁吧,我记得那个时候爸爸每次出差都会给我带很多的娃娃回来。那个时候,应该是我童年最幸福的时候了,父母恩爱,家庭和谐。还有,奶奶。”
顾廷看到程之语提到了奶奶的时候,她眼里划过一丝悲伤,想着可能里面还有着什么故事。
当他把时间线设定好了以后,门口突然停了一辆车,他俩回头一看那是程之语的爸爸程宇笙。
程宇笙抱着一堆的娃娃下了车,小心翼翼地不让娃娃掉在地上。他一勾脚,熟练地关上了车门。
此时,铁质大门内响起了一声好听的娃娃喊声,急切又兴奋,“爸爸!爸爸!是爸爸回来了!”
伴随孩童声后面的是程之语妈妈鹿思玄那温柔的声音,“小兔兔,你慢点。”
顾廷看着小之语那摇摇晃晃却飞奔向爸爸的步伐,觉得真是可爱极了。他忍不住捏了捏身边程之语的脸蛋,“你真可爱!”
在场所有人的人都看着小之语飞奔向爸爸,突然她被一个小石头给绊倒了。所有人的心都绷住了,包括程之语和顾廷。
“哎哟!”此刻的爸爸一手甩掉了之前还小心翼翼保护的娃娃,冲到了小之语的面前接住了她。果然每个爸爸都是超人,孩子有危险的时候他们总能保护着孩子。
小之语露出了小小的牙齿在咯咯地笑着,似乎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爸爸,爸爸。小兔兔想爸爸了!爸爸终于回家了!”说着,小之语捧着爸爸的脸亲了一大口。
顾廷赶紧冲了过去,蹲在了爸爸的旁边。他撑着脸蛋看着小之语,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之语啊,以后我们生的女儿应该跟你很像吧。太可爱了!好想拥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啊!”
程之语冷冷地回了一句,“兄弟,你想太多了。”
程宇笙笑着摸了摸小之语的头,“爸爸回来咯!”然后他抱起了之语,走到门口去捡起刚刚丢下的娃娃。
鹿思玄赶紧走了过去说道,“宇笙,我来吧,你抱着女儿不方便。还好这娃娃都用包装包好的,要不然就弄脏了。”
程之语微笑地看着他们进了房子后,自己调出了时间线,把时间线和地点设定在了2047年的广府市医院里。
她和顾廷站在长廊里,长廊虽然是白天,却幽暗深长,时不时地透进一点日光。压抑且漫长。
顾廷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程之语,“怎么来这里?”
她眉头以一个极微弱的程度皱了一下,她一定要来这里,一定要来。她的内心呼唤着她一定要来这里,这里,是她人生旅途中一次重大的拐点。
程之语看到了叔叔们从一个病房陆续走出来,她没有回答顾廷就径直地奔往那间病房里。她快速地跑向那个病房里,仿佛少了一秒都不被自己原谅。
顾廷猜测那间病房应该是有着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他赶紧跟了过去。
进到病房后,她看到父母一同站在病床前,都在抹泪。
程之语越过了父母坐在了病床前的椅子上,她看着奄奄一息的奶奶。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但深藏的情绪是无法控制得住,眼泪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
这是带她游历美好世界的奶奶,这是教会她独立坚强的奶奶,这是希望她永远是听从自己内心声音的奶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能够看到了奶奶的最后一眼。
这就是她为什么一定要求着顾廷进入系统的原因,她想见一个当年来不及告别的人。
这一眼,是多少岁月里的心结,是多少情绪里潜藏的痛楚,是多少痛楚里的愧疚。
奶奶用微弱的声音对着程之语的父母说道,“所有人都不能责怪之语,这是我的选择,与她毫无关系。你们任何人,都不许去责怪她!我还是放心不下之语,以后你们两个要好好地照顾......照顾她。”
听到奶奶临终前还在保护着自己,程之语的心都在颤抖。她唤出了暂停键,就好像唐初墨曾经告诉过她的,只要不翻下一页,那么这一页就一直会停留在这里。
她趴在病床上,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手紧紧地抓着奶奶的手。当触碰奶奶的手的瞬间,她的呼吸忽然停顿了一下,她居然可以触摸到奶奶!
那个熟悉的气味,那个熟悉的温度,就是她做梦想要再见一次的奶奶。
“奶奶......奶奶,不要走......”程之语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她不愿意让奶奶走,不愿意取消暂停键,她想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
这也是她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着的事情,她或许从来没有意识到,但她的内心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有时候一个遗憾,一个错过,却足以叫人的内心停留在原地不断徘徊。
顾廷看着痛哭的程之语,知晓了这就是她的心结。或许她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就是一直无法放下过去。
顾廷走到她的身边蹲下,他柔声道,“哭吧,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每个人的人生里,都有很多人会路过,而能够留在你心里的人却少之又少。有几个特别重要的人会伴你走过特别重要的一段路。
但是每个人所停留的时间都是有限的,继续勇往直前,是每一个人迎向明天最重要的事情。人要学会对过去告别,才能面对更加美好的未来。你的奶奶,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程之语哭着喊道,“我不想她离开,我不想。”
顾廷握住了程之语的手,他的声音轻缓而有力量,“你已经长大了,过去的一切都像一个推尺一样,你会回头看过去,却不能再走回去。学会放下,也是人生的一个课程。
如果你只有放下了自己的心结,那才能往美好奔去。那么你的奶奶,她绝对不愿意成为阻碍你的心结。她希望你的未来是美好的,她希望你每次想到她的时候,都是笑着的,而不是哭着的。你说,是吗?”
顾廷说着说着,他脑海里蹦出了关于妈妈的影像,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番话,或许,他也在说给自己听。
听完顾廷的话,程之语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那是年幼的时候奶奶送她回家时在门口的一幕。奶奶将她的手轻轻松开,程之语顿时就扁着嘴想哭泣。
奶奶慈祥地笑着,对着她挥了挥手说道,“之语长大了呀,要学会坚强了。奶奶会尽自己的努力陪着你长大,但是你记住,一个女孩子学会坚强学会靠自己是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你看不见奶奶了,那么你一定要相信,奶奶在别的地方依旧陪伴着你。”奶奶指了指她心脏的位置,“奶奶,永远都在这里。”
年幼的程之语学着奶奶的样子,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这里,奶奶在这里!”
奶奶笑着牵住了程之语的手,然后将她的手交到妈妈的手里,“是的,奶奶一直都在这里。现在,之语该跟妈妈回家啦。”
程之语抬起头来看着奶奶,她把握住奶奶的手放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颤抖着说,“奶奶,在这里。永远都在这里。”
说完,她关闭了暂停模式。
程之语眼睛含着泪水,看着奶奶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消逝。她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想要让自己接受这一切的发生。
虽然这一切早已发生,但是在她心里却从来不肯承认现实。直到现在的这一刻,她的内心才愿意踏出这一步让一切都过去。
当奶奶缓缓地闭上自己的眼睛的时候,程之语靠到奶奶的耳朵旁边。她重重地闭上了双眼,轻轻地说了一声,“奶奶,再见。您永远会在我的心里,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