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墨点了点头,语气有些飘忽,似乎思绪又不在这里了。
“意识进去了,身体留在了荧球外面。”
程之语没有在意唐初墨状态又飘走了,她只是在想,为什么他们同时梦见了这个荧球。
“我怎么觉得......这个荧球,好像一直在留信息给我们。
就好像上次我们去到骷髅车会那里,然后它给了我们信息,但却是浅层信息。
更加深层的信息,被它留在了我们的脑海里。
要在特定的时间,才会显现出来。”
唐初墨点了点头,“是,这种特定的信息当时就应该被储存进了我们的脑海里。
但是它直到现在才显现出来......是为什么......”
说着说着,唐初墨低下了头,他在思索触发这个特定条件的是什么。
哪知程之语将手放到了自己的心脏上面,她老早就知道了答案,于是平静地说了出来,“是死亡。
只有在濒临死亡之前,我们才会迫切地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人只有在肉身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候,才会疯了一样想要抓住心里最迫切的念头。
可是......我想不通,之前我们也有接近死亡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触发?”
唐初墨听到了程之语的答案后,豁然开朗,“因为之前无论再怎么接近死亡,我们的脑袋都处于一种清醒的状态之中。
只有这一次,我们比之前任何的一次,都要更接近死亡。
从而激发了大脑内最后留存给我们的信息。”
“那可真是神奇,我们两个居然进入了同一个梦境中。
科学现在有解释这种现象吗?”程之语好奇地问道。
唐初墨摇了摇头,“目前的科学仍然不能解释这种现象。
只能推论,我们的脑电波是同样的频率,正好连接在了一起。”
程之语皱着眉头,伸出了一根食指。
然后她指着自己的额头,再从自己的额头移动到唐初墨的额前,嘴巴还发出咻咻咻的声音,“我们的脑电波连接在一起拉!”
唐初墨笑着握住了程之语的食指。
“初墨!”远处传来了赵智渊的声音,“过来一下!”
唐初墨看了看赵智渊,看到他正对着自己招手,便对程之语说道,“我很快就回来,在这里等等我。”
唐初墨离开后,很快就有一个人走到了程之语的身边站定。
程之语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磁场也挺敏感,那个人一出现她就感觉到了。
程之语一转头,便看到严正贺面带微笑地站在她的身边,他的脸上,还有一点点的不适应。
然后他看似随意地开口说了一句,“这里挺多直升机哈。”
程之语其实觉得有一丢丢的尴尬,她点了点头,“是,很忙碌的机场。”
接下来,两人就陷入了一阵谜一样的沉默中。
原本严正贺是不会陷入这样的沉默里,但因为他心里有话想要对程之语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是正确的。
面对着这么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小妹妹,而且自己一直在职场中都是被簇拥被尊敬的对象。
自己这么长的人生里,除了很小的时候有说过抱歉,自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也再没有说过了。
最后那一次对家长说出的抱歉,记忆已经模糊了。
他不再记得当时的环境,只是记得从自己嘴里说出的对不起三个字。
小时候的道歉是那么的洒脱,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要开口说出来,确实有那么一点难。
这不是简单的要自己道歉,而是要自己承认自己的过错,要自己直面自己的失误。
而程之语尴尬的地方,不是因为她对于严正贺这个人尴尬,而是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尴尬。
这种尴尬让她有点局促不安,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必须面对自己做过的事情。
沉默了七秒的时间里,是他们对于自己内心的剖析和了解。
在这七秒的时间里,他们都被自己推着面对着自己的内心。
七秒后,一阵异口同声的“对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
两人的眼睛都瞪大了,当他们对视的时候,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程之语没有想到严正贺会和自己道歉,在她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事让他道歉的。
但真正感到惊讶的是严正贺,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程之语居然会向自己道歉。
而且,他紧急搜寻了自己的记忆,他就没有找到令她道歉的点。
他们唯一一次的见面是在科研二,在那里,她并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
“对不起,上次在科研二丢下了你。当时我们......咳咳。”
程之语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们不能带你离开那里......但我们不是故意要将你丢在那里,对不起。”
严正贺没想到程之语居然是为了这件事道歉,他笑了笑,内心忽然觉得一阵温暖。
在他看来这么正常的一件事情,甚至正确的事情,她却感觉到抱歉。
原来,在她的眼里,那一刻我是属于被丢下的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在严正贺的心里,他感觉原来自己也是一个有位置的人。
也会有人,因为一件普通的事情,对自己感到抱歉。
他忽然觉得自己生活的世界,并没有那么的非黑即白,也并没有那么灰暗。
“当时我要抓捕你,你没有带我离开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但是。”
“但是?”程之语做好了被怼的准备。
“但是真正需要道歉的人是我,我冤枉你了。
而且还那么笃定地冤枉你了。所以,我来兑现我的承诺了。”
严正贺终于将自己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
程之语没有想到严正贺不但没怼她,还一直将他们两人说的承诺兑现。
此刻吧,严正贺在程之语心里的形象又高大了许多。
原本她就知道他是一个非常严肃非常正向的一个人,感觉好像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大家都很尊敬他。
只是她不知道,原来这样的一个人也会低下头和别人道歉。
现在程之语眼里的严正贺不再是单调的冷冰冰的雕塑,而是一具活着的,具有无限生命力的人。
这种反差让她觉得原来人远不止一面性,没有那么多的非黑即白。
更为复杂的,才接近最真实的人性。
更为五彩斑斓的,才更彰显人性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