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哇多火山。
一下下的震动,外加那一阵阵的热浪,让老人确定了一点。
“撤离。”他的声音严肃而急促:“烈阳宗各部,迅速离开山门。”
不用他说,这些弟子也是生于斯长于斯,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火山要爆发了。
“不对啊。”季沧海很奇怪:“贵派在这里驻扎应该也有很多年了,看这些建筑年头也不短了,难道没有阵法去处理地底下的火山?”
老人笑笑:“当然有,不过只能保持上面这些建筑和别的东西不至于被烧坏,大部分普通弟子还是得先行离开,以免不必要的伤亡。”
“当然,蜕凡境以上的人留下来就没什么问题,甚至还可以当做与天威相抗的历练。”
季沧海点头,与老人一起浮空而起,看着烈阳宗各部弟子井然有序地撤退,就像蚂蚁搬家一般。
“贵派弟子还真是训练有素。”季沧海看着这整齐度,几乎跟九局那帮专门服从命令的专员们不相上下。
“功多手熟嘛。”老人哈哈大笑。
但很快他的笑声就戛然而止。
“宗主,我们这边不知道为什么,出不去!”一个弟子已经被蒸得脸色发红,再蒸下去恐怕就得跟熟透的大虾公一样了。
老人手中拂尘一动,第二次尝试解除护山阵法。
刚刚明明已经解除了的。
拂尘只是刚刚施法,阵法上就是一阵金光打落。老人虽然看起来已经花甲之貌,但手上的功夫还是令人敬畏。他将拂尘一扫,正面迎击阵法上降下的金光,完全不虚。
护山阵法久居一地,就已经结合了当地的天时地利。
以一人,战一方天地。
这便是金丹强者。
金光破去,拂尘上落下几缕白丝。
高天之上,阵法之中,八道巨大的金门伫立在四方,就像锁住宗门的一个大箱子。
季沧海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在金身神像溶化后落入地中之后,这座庞大而精巧的护山阵法,已经不再听从老人和烈阳宗的指使,而是归属于另一方诡异的势力。
那金光如此眼熟。季沧海盯住阵法的外相,心下有了计较。
八臂天主。
就如上一次阵法全开时一样,这里的温度正在逐渐上涨,逐渐涨到了一个常人无法承受的点上。
烈阳宗弟子们虽然主修的火法,但毕竟不是火之精灵,谁也做不到在这地发杀机面前面不改色。
老人却不像弟子们一样惊慌失措,他淡定地发号施令:“烈阳宗各部,齐聚演武场。”他转头问季沧海:“小友,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季沧海站在天空中感受着越来越强的热浪:“我之前就面对过这个,这对我来说伤害不大。”
“那好,小友自己保重。”老人深深地看了季沧海一眼:“我先去庇护本宗弟子。”
“前辈慢走。”季沧海目送老人落到山腰平台上,却把手上的沙镯子轻轻一抖。一粒粒碧海银沙在这滚滚热浪中越发晶莹,围绕着季沧海,形成了一层透明的护罩。
“去。”季沧海随手抽出一张纸,手指上下翻动,一只小老鼠就从他的手上跳下去,身上附着一层薄薄的沙甲。
一跃而入大地中。
随着小老鼠钻得越来越深,季沧海的脸色就越发难看,最后甚至直接把那层薄薄的沙甲从小老鼠身上撤去。
纸老鼠化为灰灰。
季沧海一步踏出,借着天地元力,来到老人的旁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老人的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常态:“应该,问题不大,只要能撑过第一波,就可以想办法离开了。”
季沧海点头,一跃而上阵法穹顶:“我试试能不能拆了它。”
老人点头:“今次之事过去后,小友就是我烈阳宗永远的上宾。”
季沧海已经没工夫搞这些交际,他伸出手指,接近阵法穹顶,与那些微弱的金光开始缓缓接触,却没有发出什么排异的反应。
他的双眼中,又有电光闪动。搞这种细微的东西,开启天眼,绝对事半功倍。
换在常人眼里,就只能看到季沧海的手指对天,不停地颤动,眼睛眨也不眨,就像一尊蜡像馆里的暖场蜡像。
……
在第一名弟子终于抵挡不住那越发提升的温度之后,一阵道则的波动终于出现。
老人的身体忽然就离地三寸,踏在虚空之中,声响明显。
一阵常人难以看见的波动从他的身上开始,四面八方的释放开来,到刚刚笼罩住所有弟子的圈为止。
一个飞碟状的无形领域,在这半山演武场展开。
季沧海整个身体都开始颤动,就像癫痫晚期的病人,就差没抖出白沫在嘴边沾着了。
他的神魂不满,本来动用天眼这种从心之技,就已经力有不逮,再在此基础上破阵,更耗精神。
但他的眼睛越发明亮,越发莹润。
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种研究符文和脉络的东西。
地底下,阵法上的那个巨大的破洞,终于抵挡不住那喷发的熔岩。压抑得越久,爆发得就越剧烈,被烈阳宗镇压百年的火山,终于迎来了百年一遇的疯狂喷发。
那高温到融化岩石的蒸汽首先爆炸,把烈阳宗传承百年的宫殿给掀翻,化作各种各样的土石木屑,在空中燃烧融化,为下一步的熔岩喷发,创造了条件。
飞碟型的领域上,真元骤然加强,甚至压得弟子们有些难以呼吸。
“轰”地一声巨响,整个爪哇岛都能看到,一道金红相间的气柱从未见过的高山上喷出,黑烟随之隆起,弥漫整个爪哇岛的天空,连太阳的光辉都被掩盖。
季沧海正在黑烟火柱的正中心,这火山喷发的一下,就将他整个人吞噬掉,消散在风中。
老人甚至能看到他唯一暴露在外的衣角,在恐怖的火柱下,化作青烟。
狂暴的熔岩流从火山口流下,以相当高的速度一直往山下流淌。
“各部准备。”老人挥了挥手,身周的圆盘领域猛地一震,化作一张碟子,开始逆着岩浆,向山巅滚去。
通红的岩浆在弟子们的脚下流淌,却被阻隔在深紫色的领域外,看得人目眩神迷。
阵法在第一波黑烟火柱的冲击下,就已经被破,但火柱流的汇集,完全是因为季沧海的存在。
他没能在最后关头破开阵法,只来得及修改了阵法下方的破洞,才不至于让这一整座山被压力奇大的岩浆给挤爆。
相当于以自己一个人的生命保住了一整个烈阳宗的人。
“他日,有缘再会。”季沧海的声音从辽远的高空上传下,却清楚地传入了烈阳宗众人的耳中。
他们抬头,目光穿透厚厚的火山灰云层,看到一道火红的流光划破云层。
一路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