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凉宜夜透衣罗,时见流星渡绛河。
春夜里,在那些灯红酒绿的掩饰下,数百颗近地面的太空垃圾,在赤裸天使们圣剑的挥舞下,产生了某种独特的变轨,一下子给拉回生他养他的地面上来。
曾经,在鸿港那栋小阁楼的夜空里,封易也见过类似的场面。
但那时尹天照丢到天上的那把刀鞘,可远没有天上坠下这些个诡异的东西迅速。
能在外层空间漂浮那么久还没被击碎的航空材料,即使在经历了跟大气层摩擦的燃烧之后,也依然留下了大量的残骸。
尤其是有那层莹润白光护住之后。封易整个身子都压缩成了一团压缩饼干,双眼紧盯着天空上落下的那几百颗陨石。
要上了。他告诉自己。
一阵道则波动从他身体内部产生,永远不可能动用法术这个限制,在他身上完全起不到效果。
他的心脏搏动很快,达到了一分钟千次上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本功法还在动用心脏这个原始的动力器官,但封易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提竿老头。
他原来所有的手段,都没办法应付这种恐怖至极的天威,唯有照着那条咸鱼留给自己的运功路线,开始由内而外地封闭自己的所有能量出口。
尸妖这种生物本来就拥有极强的身体,在这个所有能量都留在身体里难以发泄的时候,更是让封易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爆裂肌肉。
现在的他,可要比所有的健美先生都要更加雄壮,更加有力。
他决定迎难而上。
随着心脏搏动速度的再次加快,那些跪在机场上的神父好像真的听到一台涡轮发动机在自己耳边响起,完全盖过了自己口中念诵的经文。
一层暗红色的血膜从封易的鳞片中渗出,盖住了他身体上所有的部位,包括眼睛鼻子嘴巴这些孔窍。
这层薄膜将他最后一丝发泄在外的力量也彻底封住。
但他仍然在呼吸,只是呼吸的气体逐渐把身上那层血膜撑开,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椭圆护罩。
天上那些个陨石已经穿过了最后一层云雾,距离封易不到两千米,可以说是转瞬即逝。
这个铭刻在机场上的阵法,有着难以想象的伟力。
它对所有在机场上的神父和天使们造不成半点伤害,同时也不会压制封易的力量。
它仅仅负责将封易困在原地。
是的,封易的双腿,现在根本没办法脱离大地的束缚,就像被一根强度爆表的绳子锁在整个地球上,谅你是天仙下凡,也抵不住整个大地的重量。
那可是个要用科学计数法才能说出的数字。
不能上,也要上啊。封易的双脚被紧紧的束缚在地面上,却将腿屈下。这种发力姿势如果是用于跳跃,那么肯定是事半功倍,可用在完全只能正面硬抗伤害的身上,实在不能说是一个好战略。
要知道,这种半蹲的姿势,给膝盖带来的伤害,要比寻常站着的时候高上两倍不止。
他要硬抗的可是陨石,不是那柄简简单单的刀鞘。
天使们的面庞神圣,身上却一丝不挂,正像十字教传说中未曾偷吃禁果的人类一般,不知羞耻,只在伊甸园里戏耍。
她们高举着手上的圣剑,冰冷的面容中只有纯粹的神圣感。
纯粹的东西虽好,封易想,可是要是太纯粹,只剩天地唯一,那真是……
令人生厌。
……
凯德神父跪在地上,手上的西洋剑变回了普普通通的十字架,甚至连原本黄金绚烂的颜色都消失不见,暗淡而失落。
“原来是个镀金货色。”季沧海把手摊开,完全不介意让眼前这位斗败的公鸡看到自己的伤口:“按照法兰西的法律,故意用管制刀具砍伤别人,那也是要赔偿的吧。”
凯奇神父的双眼中不再闪烁着那层唯一的金光,恢复了西方人普遍的碧蓝眼瞳。这个在三年前亲历神迹加入教廷的神父,流出了茫然的泪水。
神不是能拯救他的信徒吗?自己被这个邪魔外道殴伤,主在哪里?
“喂,我问你话呢?”季沧海有些不耐烦,把手在他面前扬个不停:“你砍伤我,赔钱啊!”
“赔钱啊”几个字在凯德的脑中旋转,却没办法让他的神经受到触动。他就这么呆呆木木地跪着,比里奇那些不明所以的神父还要像只鹅。
两道光芒划破长空。
“凯德神父!”这两位身着紫色教袍的男子一落地,便拿出佩戴的十字架,指着面前的季沧海:“神佑世人!”
季沧海连摇都不晃一下,站在原地还有空吊儿郎当地看戏。
“凯德神父。”左边那位主教冲上前来,扶住跪着的凯德:“你怎么对着这东方人下跪?”
他的话语中,虽然用着关心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可能令凯德在教廷里的名声一落千丈。
右边那位主教迅速上前,扶着凯德神父:“凯德,你是好样的,你坚持到我们到来,现在我们将审判眼前这个恶魔。”
季沧海听不懂这么复杂的外语,若是听得懂,又免不得一番嘲讽。
临阵对敌,居然还有闲工夫搞什么内斗,这教廷也是足够搞笑。
“喂喂,你们听不听得懂华夏语?”季沧海操着一口标准的华夏语上前:“听得懂的话,我们来商量一下赔偿的事情。”
“赔偿?”左边那位主教显然是听得懂华夏语的:“你说什么赔偿?”
“等一下,我们先回那边,再慢慢说好不好。”季沧海指着身旁这些被定格的行人:“我在那边有个证人。”
“霍夫!”右边那位主教用法语喊道:“莫非你也要受这个恶魔的蛊惑?”
“我可没有看到什么恶魔,我只见到一个受了伤的外国友人。”霍夫主教摊开手,向季沧海递过一个友善的眼神:“倒是弗里斯主教,你属下的凯德神父,不知道怎么跪在地上,还让眼前这位东方人受了伤。”
季沧海听不懂,却也知道眼前这两人出现了分歧。
他最乐意自己的对手中出现分歧了。
“霍夫主教,你是什么意思?”弗里斯的称呼变得正式起来:“现在是教廷审判恶魔的关键时刻,你居然要袒护一个来历不明的东方人?”
“我可没发觉这位东方人有什么来历不明的,我只知道你手下凯德神父在这片最为繁华的地段擅自动用神通,还伤害到这位客人。”霍夫的话语中,季沧海不仅不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东方人,更成了“客人”。
这无论如何让弗里斯大为恼火。
看着眼前这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季沧海更加是一副耍泼的模样,手上的血也不去止,反正也没伤到根本。
刚才用吞贼魄自体神通,生生击断了十字架剑,他的手掌只是伤到了肌肉和部分筋络。
看来水火相济的道体,快要真正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