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艳阳高照,整个长安城好不容易回暖了一点点。
蜷在屋里大半个月的老百姓都走出了屋子,靠着柱子,晒着暖阳,聊着闲话,好不惬意。
突然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巷子里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谁家嫁女,这么风光?”一个妇人忍不住询问道。
“她婶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镇国公府的少夫人今日出嫁自己的贴身丫鬟!”一个模样出挑的妇人道。
“啧啧,我以为哪家小姐出嫁呢,瞧瞧,这排场!”一个婆子满眼羡慕。
“王姨,我听说连皇后娘娘月子里都送来了贺礼呢,少夫人更是大方,送了两进院落,这还不算那些嫁妆,啧啧,瞧瞧人家命多好!”一个妇人酸溜溜出声。
她们哪里知道,春兰能有今日的排场,都是她靠着一颗忠心一点点挣来的。
贺其施遇到危险,别的下人能躲多远躲多远,而她倾身而出,即使吓得两股颤颤,也没有挪动分毫。
皇后左青青婚前有孕,贺其施指派春兰去伺候,当时就住在伊阁,她一个人操几份心。
回到镇国公府备嫁时,她护着左青青,整日里要防着所有人,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一个月下来,瘦了好几斤。
……
主屋里,春兰一身嫁衣,被春桃扶着在贺其施、左沐昔面前站定。
刚对上贺其施的眸子,春兰心头一酸,忍不住红了眼睛,贺其施的心头也悲喜参半。
高兴的是,春兰终于心想事成,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悲的是,贺其施好似在嫁女儿,满心不舍。
“大喜日子,可不能哭!”
声落,众人就看见意娘和忠勇侯府少夫人青儿相携而来。
贺其施赶紧让座,待一行坐定,意娘将一个盒子递给了春兰,“给春兰姑娘添妆,祝你们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春兰急忙推辞,拒不敢收。
“收下吧,少夫人和娘子的一份心意!”贺其施劝道。
春兰这才双手接过了盒子,跪地朝意娘、青儿磕了个头,这才转身朝贺其施、左沐昔磕了三个头。
抬起头来,早已泪流满面!
贺其施身后的春桃也鼻头发酸,呜呜哭花了脸。
春兰出嫁,她比谁都高兴,她也比谁都难过。
意娘急忙为春兰拭干了眼泪,劝慰了一番,这才帮忙盖上了盖头。
春月上前扶起了春兰,向门外行去。
只听得门外鼓乐阵阵,鞭炮齐鸣,冷寂的冬日,好似都被这份热闹搅热了几分。
众人不由自主跟在了嫁妆后面,绕了一条街,这才入了旁边的院子。
不少丫鬟、下人都赶过去看热闹,青儿也借故去了隔壁,贺其施身边一时只剩下意娘和春桃。
今日的意娘默默寡欢,神色落寞。
贺其施看了眼春桃,春桃立即会意,站在了门外,将屋子独留给意娘和主子。
贺其施看着意娘,询问道:
“意娘可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儿,不妨说出来,或许我有法子也说不定!”
意娘长叹一声,瞬间红了眼圈。
“少夫人如今怀着身子,意娘本来不该打扰,可我实在没有法子……”
贺其施回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继续说。
“如今皇后娘娘已经诞下了皇子,可他依旧没有走出来,日日以酒为伴,清醒的日子少之又少!”
贺其施瞬间便知道意娘话里的“他”是谁。
意娘最为关心的,便是礼部尚书谢晋的公子谢玉楼。
可谢玉楼如今的所有心思都在左青青身上。
以往左青青围着他转,他只觉得是邻家妹妹,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流连花丛,风流至极。
左青青伤透了心,决然转身,遇上了李璟,两人情深义重,再也分不开。
谢玉楼这才觉出怕来,多次争取无果,只有眼睁睁看着左青青嫁入了璟王府。
李璟继位,左青青顺利成为了大安国母,享尽荣华,荣宠至极。
谢玉楼依旧走不出来,日日泡在酒罐子里。
谢老夫人劝说无果,暗地里流了不少眼泪。
“她不在意我,看不起我的出身,我离开就是,只盼他能早日走出来……”
意娘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泗流,好不凄婉。
贺其施递去了帕子,好不容易等意娘平复了心绪,她才出声道:
“可我和谢公子并不算特别熟,我回头让沐昔去劝劝他!”
意娘满眼祈求,急道:
“少夫人和左世子同去吧!他在我面前多次提起你,对少夫人赞不绝口。
言称,若你生在乱世,定是位定国安邦的女将军,生在平安盛世,反而有些埋没了你。这些话有些大逆不道,但他一向看人很准!”
他此前评价我成于风月,败于风月,果真……”
果真如他所言,意娘面容姣好,身姿曼妙,尤善歌舞,很快在长安城崭露头角。
如今早已赎身,经营着春盛楼。
可就是因为她的出身,谢府始终不能接受她。
而如今,谢雨楼的心里只有左青青,她连最后的机会也失去了。
但她始终不愿意撒手,担心他就此颓废下去,会毁了自己的一生。
她该想的法子都用尽了,依旧无果。
这才求到了贺其施这里。
贺其施和左沐昔是谢雨楼的好友,不假。但同样是左青青的哥哥嫂嫂。
让人家哥哥嫂嫂去劝慰谢雨楼忘掉自己的妹子,怎么看,都有些强人所难。
可是,她实在没有法子了,这才厚着脸皮上门。
见贺其施满眼凝重,意娘出声道:“如果为难,少夫人权当的我没有说过……”
“怎么会?”贺其施安慰一笑,“我在思索,以何种方式安慰他!”
次日午间,左沐昔、贺其施就约了谢玉楼,在樊楼小聚。
等他们夫妻二人赶到时,谢玉楼已经喝掉了一壶酒酿,满身的酒气。
左沐昔、贺其施对视一眼,心里长叹一声,不动声色坐在了他的面前。
此时到谢玉楼下巴冒着胡茬,两颊嫣红,双眼混沌,和昔日风流倜傥的谢公子判若两人。
左沐昔下意识去夺谢玉楼手上的酒杯,刚拿走,谢玉楼顺手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
灌的太急,整个胸口全部被酒水浸湿,狼狈至极。
“你不是想喝吗?好,今日我陪你喝!”
话末,左沐昔直接举起手边的酒罐,咕咚咕咚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