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马术俱乐部。
装潢奢华的餐厅内,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今天是老友聚会,除了权御、乔屹深、池正郡,还有一个身穿黑色对襟唐装的男人。
三十二三的年纪,唐装纯黑的料子深沉而有厚重感,喉结底下的盘扣系紧,两只手肘随意搭着桌沿,袖口银线绣龙腾祥云图案,禁欲又儒雅。
“朗君事办完了,打算明天就回去,还是多待几天?”池正郡喝完一口酒,开口问。
那个穿对襟唐装的男人叫顾朗君,年幼随着父母移民新加坡,虽在国外长大,对中国风的东西却有着偏爱。
这几个人在美国念大学的时候熟起来,毕业多年,仍维持着那份情谊。
顾朗君梳着商务人士偏爱的大背头,两鬓头发剪短,露出宽阔的额头,脸部线条硬朗,眉骨长得有些奇特,明明没有皱眉,眉心却显出浅浅的‘川’字,平添几分严肃和不好亲近。
“今晚七点的航班。”他开口,声音比一般男士更加粗厚:“总公司那边出了点事。”
池正郡道:“什么时候把总公司搬来申城,咱们可以想聚就聚。”
顾朗君左手漫不经心盘弄两颗玛瑙红核桃:“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说话间,权御手机震动起来。
乔屹深朝他看了眼,笑:“吃个饭都不消停,这都接几通电话了?”
权御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一饮而尽杯中酒,然后将空掉的杯口朝三个好友示意一下,起身走出去。
“少喝点。”池正郡道:“一会儿醉了,可没人背你回去。”
电话是黎漾打来的。
说要跟宁归晚来骑马玩,问他还在不在这。
挂了电话,权御站在风口里吹了会儿冷风,酒气散了不少。
视野里一片广袤草地,泛着秋日特有的枯黄,望不到边,远远有两匹马驰骋而来,一直到能看清马背上坐着的人长什么模样,权御才收回视线,低头点开手机的通话记录。
黎漾之前,打电话来的是权盛宇。
权盛宇在权老夫人面前说的那些话,像投入湖里的一颗小石子,激起短暂一片浪花,很快归于沉寂。
这是权御早就料到的。
但同样的,权盛宇那番话,像是预防针。
权御往下翻了几页,找到卫超莲的号码。
拨出去,寥寥几句便又挂了电话。
再回到餐厅包厢,池正郡正在打趣顾朗君:“听说你家里给你找的小未婚妻嫌弃你离过婚,还又老又丑,气得离家出走了?”
顾朗君对此倒无所谓,白皙修长手指转动掌心核桃,声音粗厚:“长辈的一厢情愿罢了,作不得数。”
……
东方马术俱乐部建在城郊的生态园内,黎漾开车载着宁归晚到的时候,已经下午快两点钟。
之前给权御打电话问他还在不在那里,不过是试探,她才不要和老男人一块玩呢,有代沟!
得到二表舅那句:“我有朋友在这,你们自己玩。”她才跟宁归晚过来。
两人换上马术服和马靴,戴上头盔,去马房挑马。
黎漾挑了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宁归晚心思不在这个上,随手指了下白马旁边那匹枣红色的。
两人第一次来,只能在带护栏的小场地练习,教练絮絮叨叨讲了很多技巧和安全知识,宁归晚的目光忍不住落向不远处广袤的草地。
有好几个人在恣意驰骋,但没有她此刻特别想见的人。
心底不可避免地微微失落。
陪黎漾骑了两圈,宁归晚兴致全无,摘下头盔:“我去下洗手间。”
黎漾兴致正高,两腿夹着马腹,拿马鞭的那只手敷衍地挥了挥。
宁归晚从卫生间出来,没有回去,走到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处,门外高高台阶之下,便连接着广阔的草地,在英国读书时的舍友宋长峰打来电话时,她正倚着门百无聊赖地吹风。
“今天才看到天池集团的新闻,你还好吗?”
宁归晚神情懒懒的,“嗯,挺好。”
“要我帮忙吗?我有个同学,在美国读书,现在正在浑水公司实习……”
“不用了长峰。”宁归晚打断他的好意,“祸福相依,这对天池来说未必就是件坏事。”
说话间,她瞅见远处地平线疾驰而来一匹黑马。
宋长峰听了,沉默一会儿,才再度开口:“如果你需要帮助,或许你可以去找……”
宋长峰后面的话,宁归晚没听清。
那匹黑马跑到近处,马背上的人不是权御,又是谁?
男人勒紧缰绳,阳光下,黑马前蹄腾空,仰天长嘶。
宁归晚忽地怔住。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被定格,男人目光神炯,阳光给他镀了金边,英伦风的马术服勾勒着挺拔伟岸的身躯,恍惚间好似伫立在十二党人广场上的、彼得大帝骑马的青铜雕像,神勇、威风,英姿勃发。
“归晚,你在听我说话吗?”
手机里,宋长峰得不到回应,提高声音。
宁归晚猛然惊醒,看见权御已经下马,将缰绳和马鞭递给工作人员。
“我有点事,下次再聊。”
挂了电话,她朝权御跑过去。
权御正朝着另一边走去,宁归晚视线紧紧锁着他,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心底,有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喜悦。
“御叔叔……”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权御才停下脚步。
转身。
身后的女孩因为跑得太急而喘息着,双颊晕着一层绯红,美眸清亮。
她抬手剥开被汗粘黏在脸颊的头发,笑容里竟透着几分欢喜来,“我有话跟您说,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