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归晚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这样的想法,她的父亲,竟是这样可笑的一个男人。
她没有说话,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手机,低头拨弄了几下,将手机递到宁宏华面前。
当他听到何芸菁那句变相承认曾经设计过池听霜的话,他脸色终于变了,捏着照片的手抖得更厉害。
宁归晚播放完录音,收了手机,从宁宏华手里抽回照片,转身离去,背影决然冷漠。
宁轻菡隔着玻璃窗看见宁归晚走了,才回到院子里宁宏华的身边。
走到近处发现他脸色惨白,眼睛万念俱灰一般变成了死灰色,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吓了一跳,“爸,你怎么了?”
宁宏华像是没听到,她又叫了好几声,宁宏华才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她。
可是那眼神,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爸?”宁轻菡又叫了一声。
宁宏华颤抖着手抓住她的手臂,“霜儿,我错了……”
他力气极大,捏得宁轻菡小臂生疼,她皱着眉:“爸,你说什么呀?先放开行不行?很痛……”
……
宁归晚刚把车子驶离宁家所在的别墅区,接到权相濡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权相濡一向温吞舒缓的声音带上一丝紧迫和担忧,“小晚,你不该惹我姑姑。”
他出差去了趟外地,不知道何芸菁身上发生的事,刚才回来才得到消息。
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何芸菁手里捏着的把柄。
这把柄,四年来不仅控制了权衡,同样也控制了权相濡。
当年被人设计与宁轻菡一夜风流,他愤怒不已,得知宁轻菡怀孕,他做得第一件事是把她带去医院。
一路上宁轻菡都在哭闹求情,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毫不心软。
如果不是何芸菁捏着宁归晚母亲的不雅照,他怎么会同意跟宁轻菡在一起,还留下那个孩子。
宁归晚听了他的话,轻笑一声,“有空操心我,不如多关心你的未婚妻吧,我看她很是憔悴呢。”
“小晚!”权相濡提高音量,“你不知道姑姑手里有什么,那些东西会让你后悔的!”
宁归晚听了这话,忽地心口一动。
“她手里有什么?”
权相濡却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疲惫的声音缓缓传来:“足以让你心痛的东西,小晚,这些年我……我想了很多办法,想把她手里的东西销毁,可她藏得太深了,我没找到……”
车子行驶在申城热闹的街道上,宁归晚戴着耳机,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这段时间一直被她刻意压下去的疑惑再次盘旋心头,从权相濡对宁轻菡的态度看,他对宁轻菡没有多少情分,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无情,既如此,他为何坚持与宁轻菡在一起?
原来,他也是被何芸菁拿捏住的人之一。
何芸菁用她母亲的清誉,威胁她曾经那样爱着的男人,背叛她,跟她最痛恨的人在一起。
真是好计谋。
宁归晚控制着车速,稳稳地行驶。
许久,她缓缓吐出一浊气,真心实意地叫了权相濡一声:“相濡哥哥。”
一如四年多以前。
权相濡听出她态度的变化,心头一震,声音带上了情意,“小晚……”
“没关系了,相濡哥哥,以后你不用再怕她。”宁归晚唇边弯起笑容,“她手里的东西,已经不可怕了,因为我手里有她更害怕的东西。”
权相濡一愣,“小晚你……你已经知道了?”
“嗯。”宁归晚应了一声,顿了顿,接着道:“往后,你不用再被她威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去做你想做的事,去爱你想爱的人,我希望你能幸福。”
“小晚……”权相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刚燃起的希望,又熄灭,失魂落魄地喊了她一声,可又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时过境迁,人是情非,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
晚上,权相濡结束应酬带着烟酒气回到他的私人公寓。
门一打开,屋内灯光明亮,香气袭人。
宁轻菡一抹吊带裙,身材娇小,长发披肩,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相濡哥哥,你回来啦!”
权相濡皱了皱眉,神色冷淡地扯开领带,走到吧台处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灯光下,男人仰着脖子喝水的样子,令人着迷。
宁轻菡满眼痴色,“相濡哥哥你饿不饿?我做了宵夜,你吃点吧。”
她第一次以司机女儿的身份跟着宁归晚去权家老宅做客,就对当时的权相濡一见倾心,那时候她才十七岁吧,权相濡还是那个过分安静过分漂亮的少年。
那时候宁归晚还没喜欢上他。
是她先喜欢权相濡的。
可是后来,却是宁归晚成了他的秘密女友,她难过伤心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姐姐告诉她,有一个得到权相濡的机会,问她想不想把握。
宁轻菡没有犹豫,便同意了。
那天,何家老爷子寿宴,权相濡在宴席上被人下了药。
他察觉到身体不适,立刻躲进客房里,当宁轻菡进入房间,权相濡已经被药物控制失去了理智。
宁轻菡每每想到那天,权相濡带来的疯狂与极致,心口都悸动不已。
“相濡哥哥……”她挽住权相濡手臂,身体靠近他,脸颊羞红的模样,有几分甜美,“我知道我不如宁归晚,但我会努力做到让你满意,她已经有了爱的人,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权相濡低头看着宁轻菡,忽地冷笑一声。
宁轻菡被他笑得后颈发寒。
权相濡表面看起来温柔和润,说话也是温吞和缓,可宁轻菡知道,他从来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好说话。
“相濡哥哥,你别这么看着我……”
权相濡拿回被她抱在怀里的手臂,走到沙发坐下,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轻雾弥漫,模糊了他的眉眼。
宁轻菡站着,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权相濡才慢吞吞地开了口:“宁轻菡,你知道当年,明面上我同意留下那个孩子,但背地里,我已经计划好要弄掉那个孽种。”
宁轻菡正绞尽脑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猛地听见这话,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权相濡好似也不想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接着又道:“所以当时,宁溶悦没有对你下手,你肚子里的种也生不出来。”
“你说什么?”宁轻菡这下听明白了。
她不敢相信地望着权相濡。
“不可能,你骗我!”她脸色发白,心口扑通直跳,浑身都像裹了一层寒气。
“你骗我的是不是?相濡哥哥,你说,你是骗我的!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