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恩婕点点头,立即走到离众人稍远的地方,摆开架势。
楚晗站在她对面,负手而立。尹恩婕皱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便是不用兵器,也不用摆这么高的姿态吧?不攻不守,也太目中无人了!”
“你只管出手便是。”楚晗淡淡道。
“那好,”尹恩婕“唰”地抖出月白长绫,在内力的加持下,如同直棍般击向楚晗,“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做人不能太狂妄,起码不能比我更狂妄!”
这话说的……
依朦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青秋原本以为少主会一招将她拿下,没想到楚晗却只是微微侧身避开那一道如电直击,而且没有马上还手,任由尹恩婕唰唰唰地一次又一次袭来,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中一会儿斜,角度一次比一次刁钻。
其她人还能看出楚晗闪避时的微微虚影,但折耐这个普通人就不行了,对她来说,楚晗就是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而尹教主的白布竟然还一次都没击中!这太奇怪了,她完全摸不清头脑。
尹恩婕也被气着了,击不中,缠不住,打了半天全放空!你爹的,她一个人累得都要喘粗气了,对方却还悠闲淡淡地站在那儿,就跟大人看着小孩儿玩过家家似的!
“楚梦晗,赶紧结束吧,你这么有耐心,我反倒不习惯。”任天游幽幽旁来一句。
这话是什么意思?尹恩婕简直要气到吐血,她可是中灵高阶,是和任天游一样要突破到天玄的人,怎么就能被人这么贬低了?
尹教主动了怒,浓浓的黄色真气透体而出,一道月绫耍得如臂指使,更加速疾而凌厉!
楚晗淡淡地应了任天游一声“好”,便动了。尹恩婕都没看清她背在身后的手何时出来的,月绫就被她抓在了手里,然后一截儿一截儿慢慢往回收,绕在腕上不慌不忙地缴收。
这真是太欺辱人了有没有?!尹恩婕那个气啊!
可她却偏偏毫无办法,不但较劲较不过,还被月绫带着一步步朝楚晗那边走,除非她弃绫认输~~攻人的武器都不要了,可不是输了吗?
她不甘心,继续拼耗内力往回扯,想稳住自己的脚步扳回局面,可没什么卵用。而且这里不是平地,脚底滑不起来,她若是在那巨大的拉力下不抬脚,肯定得踉跄着斜栽过去。
最正确的稳身姿势,最不吝内力的时刻,却依然扭转不了局势,尹恩婕连气带怒夹羞愤,脸都憋红了。楚晗却在这时说了一句:“抓紧了!”
唰!她连人带绫横舞甩出,尹恩婕直直向崖下落去,惹来折耐惊呼大叫。
楚晗执绫不语,任天游跑来看向被吊在悬崖下空中的女子,笑道:“这下可服了?”
尹恩婕抓紧月绫,咬唇不语。
这是心里还不服呢!任天游笑:“刀剑无眼,你没用刀剑是对的,既不伤人,也不伤己。正因为你选用了较为柔和的武器,楚少主也才用了耐心又柔和的方法。”
楚晗手腕轻轻一抖,月绫就呈弧线型将尹恩婕带了上来,随即转身:“天空很大,树叶很小,但挡住人们双眼的却是小小一片叶子。好自为之。”
顺着月绫上带之势腾身稳落的尹恩婕一语不发,旁人只见她抿着唇,却看不到她面具下的表情。
“梦晗你这话好有道意啊!”任天游叹息,“不错,挡住人们视线、迷失人们心智、阻碍人们前进的,往往是生活中的一小片树叶、一小点疙瘩、一小步坎坷。天空就是那大道,树叶、疙瘩、坎坷等各种阻碍就是魔考。即使是帝王,也是得道者昌,失道者亡。”
她看向面具女子:“尹恩婕,我就暂且相信你一次,不与你为难,你身上的邪功也由你自行消解化去,但你若自食其言,为灾引祸,就别怪我等再不给你任何机会,直接将你打入幽冥地司;若你信守诺言,除邪归正,一心行善,今后的修行中遇有疑问,可前往紫竹山或卫国寺,定会有人为你解惑。”
尹恩婕伸出双手,在胸前合成莲花花骨朵的形态道:“原来道长来自紫竹山,失敬了!多谢道长一语点醒梦中人,月莲教定将重振师祖定下的教义,重新走入正途。”
任天游抱拳拱手:“无量观。”
“无量观”乃有与人祝福无限之意,尹恩婕嘴角现出淡淡笑意,转身离去。
依朦微蹙着眉走过来:“任天游,你确定她能改邪归正?若她反以今日为耻,只是为能脱身而忍辱负重,来日必定变本加厉,为祸苍生。到那时,皇上不但饶不了她,你们作为放虎归山之人,怕是会被连累成罪民。”
任天游笑了笑:“依朦公子,当日战场上,你我都看得清楚,她那大弓是从何处取出的。如果没有秘宝,她能从后背凭空变出弓箭?你注意看她双手了吧?就那手上的茧痕,难道不是练剑留下的吗?练剑之人必定随身带剑,她的剑就在秘宝中,随时可取,但她却选了月绫与梦晗对战,这是为什么?她控制教民造反,自己却没有亲手杀死一兵一卒,这又是为什么?”
“间接杀人,不能表示手上没有沾血。还有,”依朦反驳,并压低声音,“你应该知道,她可是身犯通敌卖国之罪,将军压下此事不让言传,是因为咱们凤临国天灾连连,又逢西南叛乱和北部边境有变,国库损耗太大,不能再把这事挑明引发与第三国的战争,但这不代表内贼不清。”
“是,你说得对。”任天游听得明白,依朦这是想借她和楚晗的手除掉尹恩婕。
叛贼首领在众目睽睽之下逃遁无踪,本就是顺利平叛中的美中不足,颇有点儿打脸,而凤临国现在正逢内忧外患,其勾结西真国之罪现在还不能公开,免得徒增烽火。
否则此事一旦爆出,就算只是为了维护皇家脸面,也要逞强与西真国勉强开战。
洪灾,地震,叛乱,国库支出庞大,说不定已经空虚,若还与北仓与西真两国同时开战,凤临国就完了,所以只能佯装不知忍上一时。
可既然被大家遇上了,又有能力降服,正好能以私人恩怨作借口杀了她。
但问题是,她们二人凭什么要百依百顺地被利用呢?
更重要的是,尹恩婕这人还有救,幡然醒悟、离歧返正后,定能做出许多利国利民的事来,放了她,绝对比杀了她更有意义、更划算。
“那,你认为她身为月莲教教主,本事就这么多吗?”她反问,“如果你执意要杀她,而她迫不得已下再次动用邪术拼力逃遁,我们这里有谁能追上?这只能让她在重新生起憎恨情绪之余,也更加感受到邪术的好。我们正道之人要杀她,而邪术却屡次救了她,换作你,你会怎么想怎么选择?”
“这……”杀之不成,又被其逃走,以后定会加倍仇恨加倍报复,依朦也想通了这点,可是,“不管怎么说,起码应该让她摘下面具看看她的真实容貌。”
“放心吧,”楚晗听到后说,“我向你承诺,如果她真的再次成为祸害,我一定会把她的首级提去送给你,绝不会弄错人。”
如今她的窥心镜法突破第九层,继续修炼的话就是迈入第十层,别说是人的外皮表象,就算是血肉骨骼内脏筋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面不面具的,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屁用没有。
“倒是你,依朦公子,你是不是什么事找我?”一个皇家护卫、皇上信任的男子,不可能闲着没事跟着一起跑到风纯国来,而且还是在她失忆状态下。
话题扯到他身上来,依朦便将她请到最远处说话:“楚少主,根据调查和反馈,我知道留英城的风麻子是被你所杀。”
楚晗静静看着他:“如何?”
依朦轻轻摆手:“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密室里血池中的莲花哪儿去了,是你带走了吗?”
他说完后,便像测谎仪一样盯着她看,尤其是她的眼睛。楚晗的一双蓝眸却淡然无波:“没有。我虽然看到,但一闻到那满池的血腥味儿就没再靠近。再说,当时有那么多人等着被救,我哪里有空去看那东西~~嗯?等等,你就是专门来问这个的?”
“不错。”依朦承认。
“这么说来……”楚晗凝眉思考,“那莲花很不同寻常?”
依朦似笑非笑,表情饱含深意,好像知道楚晗在装疯卖傻。
“果真如此?”楚晗继续演戏,“让我想想……好好的莲花竟然用血水来养,的确不同寻常。那水闻着就令人翻胃恶心得想吐,我当时还猜想过那血会不会不仅仅是动物血,是不是还有人血。但因为这种想法太过惊悚,且那会儿又是刚下山,没敢想得那么可怕。如今在经历这么多事后,倒也觉得不无可能了。只是,血水养殖的莲花是做什么用?”
“楚梦晗,你当真不知?”依朦死死盯着她,不放过她脸部肌肉的一丝变化。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楚晗反问。
依朦又笑:“作为碧霄宫的少主,知道血莲的功效,有何奇怪?是不是?楚~~晗?”
楚晗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我是……”
她看了眼远处的任天游,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依朦再笑:“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留英城的事,皇上已经知道;更重要的是,那血莲,是皇上要的。但我查问了所有的被救男子、官府之人,以及被你放走的风府护卫,都没有任何线索,而血池,是你毁的,所以,摘走所有血莲之人,舍你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