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朱载堭洗了个澡出来,刚想说话,就看到了老三冒出头来:“老大,你是不是要写奏章?顺道帮我写一个,我们那边有人搞贪污。你顺手丢个内监,让他们都掉个脑袋先。”
“哪来的这么大怨气?”朱载堭看了一眼老三,颇为无语道,“这可不像你。”
“是!肯定不像我,但我就是看不惯敢兜了老子的钱!这些个混蛋,吃着咱们家的,还上下动手。高温补贴才几个钱?全给他们吞咯!”
老三不满的嚷嚷。
朱载堭翻了个白眼,走到了餐桌上,拿出钢笔开始写。
硬笔书写,已经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普及。
原因也很简单,硬笔的价格已经打下来了,并且所需要的墨水不多。
不然,光是朝堂之上,墨砚的消耗,每年就是一大笔开销。
这群当官的,可不会心疼朝廷的财力物力,他们一有机会就可劲造。
前年的时候,户部用财政给朱厚照控制的墨砚企业,买了差不多一百万元的墨砚。
一百万元?这是打算用几年?
气得朱厚照直接下令砍掉所有朝堂上的墨砚配置,全部改用硬笔,反正钢笔不要几个钱,还能增加上下游产业链,养活更多产业工人。
而墨砚的钱,国企收了也不退,朱厚照将这批墨砚分发各地学校,用来奖励学习成绩好的学子。
于是,在一片怨声哀哉之中,朝廷已经全面更改了书写规矩。
老大拿着奏本,在封页上填写
奏题:《请彻查关内民间大同会社传播题文》
衙门:景王府
官职:景王
笔者:朱载堭
日期:正德二十五年十二月初六
随后翻开第一页,始末:于民间是视察时,被自称大同会社天演派人士宣传相关天演派危险言论。
附录证据。
然后拿出一个订书机,在奏本第二页订上发给他的传单和照片。
接着翻到第三页,继续写:“奏请内阁下令彻查,勿令偏激言论影响民生——朱载堭。”
写完这本,朱载堭又拿了本新的奏题写:《请东厂彻查国营厂内高温补贴贪墨案》。
“嘿嘿!我就知道老大肯定也看不过眼!”
老三看得开心,这一下好了,总算能把自己的钱弄回来了。
“等明年,你也可以开始上奏本,缘何不等明年呢?”
朱厚照淡淡的声音从餐桌上响起,老三一听,咧咧嘴说:“爹,我人微言轻,而且有问题发现了,就该纠正。不管他们背后有多少马脚,先吓他们一下。只要自乱阵脚,咱们就能扳倒更多图谋不轨的家伙。
更何况,国营厂内部问题,已经开始出现了,反腐是必须的。
老大未来想要坐稳这个位置,现在就要开始经营自己的脉络。
反正我不打算当这个皇帝,所以有事儿也不要自己上,不然以后出去了,那些国营的头头们会怎么折腾咱?现在还是太监们掌权当家,他们子嗣后代比较少,更多都是继子。
这种关系,都是太监们掌权的时候才会来攀附,在国营厂内的根基想要连根拔起很轻松。
但也不能不动手,毕竟一代两代还能摁住,三代四代可就不一定了。
说到底,明哲保身总是对的。天塌了,高个顶着。”
老三笑嘻嘻,拍了拍正在写奏本的大哥:“大哥多壮实,顶天立地绝对没问题,我就不掺和。”
朱厚照没说话,老三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但皇帝的位置,他现在还真玩不动。
不仅是因为身后没有足够的母族势力,更重要的是,他嫡长、文武两不沾,年岁到了,听的话多了,也就知道自己的定位了。
乖一点,让点好处给其他兄弟,那他就能稳如泰山。
未来出去就藩,下一个皇帝不管是谁当头儿,都是他兄弟,他安心当自己的王爷,不作不闹,那日子可比呆在京中爽。
毕竟不用跟一群老头儿互喷。
不过,皇家的孩儿,总是早熟。
阴谋鬼蜮,刀光剑影,是不想见也得见。
而老大他们这些男孩儿,已经跟着大师傅在忙活,一旦进入工厂这种地方开始学习,他们接触的更多是成年人的世界。
虽然不是上层,但底层凶恶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是一样的,只是上层会用面子作为润滑,下层会用人情进行润滑 ,但归根究底还是为了将利益互换。
从秦制走到现在的明制,朱厚照本质并没有改变社会的功利。
也改变不了,毕竟不功利是不可能的。
“爹,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我发现大同会社在南方折腾了一种特殊的企业。”
写完了奏本朱载堭放下笔说:“南方的一些乡村企业,人为的将一个村的股权拆分成一个个产业公司。
然后他们给所有户分配总公司的分红。
然后各个产业分公司的利润,则由在这个公司内任职的个人获取。
也就是说,不管你干多少,一半入总公司、一半放在分公司。
分公司再分配给干活的人,总公司负责兜底所有产业的盈亏和分红。
这么做,让一些乡镇公司快速排挤走大量的无能之人。
全新上马的都是有能力的,敢打敢闯的人。
用这些会社的话来说,你没能力就退位让贤,靠窗喝茶,把权利和机会交给有能力的人。
这样他们只负责领死工资和后续的分红,然后给拼搏的人打打下手。
同时,这些公司开始对境内的资源进行统筹,让更多的本地乡人,使用自己产品。
又开始进行自给自足的局面……”
说到这里,年轻的朱载堭,觉得很不对劲道:“这么做,很有可能会导致地方割据重新……”
朱厚照闻声摇了摇头:“你既然发现了,那么应该是清楚他们的工资概况吧?”
“工资?”
朱载堭闻言一愣,仔细的思考朱厚照说的工资概况问题:“这……他们管理层工资和工作人员的工资,差距最高不超过七倍,毕竟还有总公司进行兜底。但这个也很可怕吧。”
“那么,新增的户怎么办?分家的股东又怎么办?”
朱厚照呵呵两声:“当一个地方的资源,只能养活这么点人的时候,如果不想办法扩张生存空间,或者对自己的生存资源生产挖潜,那么会发生什么?”
朱载堭沉吟,朱厚照终于放下手中的报纸说:“不管他们怎么想,他们就只有一个乡镇,就算有办法勾搭上整个市内的产业,但盐、铁等重工业捏在国企手中。
他们能折腾的,只在轻工业上。
不管他们怎么想,自给自足面对日益丰富的社会商品生产,他们的生产规模不可能比得上后续产业集群的地方的。
而且,交通是个问题。
朝廷现阶段能投资的就这么多地方,这些会社试验之地都是偏僻乡村,既然是偏僻乡村完成初步的自给自足,那对朝廷来说是降低压力的好事。
至于未来怎么发展,无非就是全国范围内所有公司都学他们的方式,要么就是分化瓦解变成家族型公司。
不过可以引导,尽可能让社会公平,也是未来为君之人必须要面对的事情。”